練二孃跟隨花總管離開青石大道,轉入一條曲折的石子小路,彎彎繞繞,來到拴馬的柳園內,見雲天行那匹白馬,正伸長脖子在啃咬垂落的柳枝,她走過去,撫摸著馬鬃說道“你啊你,人家特意拔了嫩草給你,你不吃,偏要費勁巴力去夠上面枯老的柳枝,這到底是隨誰啊!”

花總管雙手攏在袖中,微笑不語。

練二孃在馬背上的行囊裡翻了一會兒,取出來一個撥浪鼓,輕輕一轉,甩珠敲擊鼓面,發出“咚咚噠噠”的歡快聲響。

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就是這個了,回去吧。”

花總管一怔,道“這就是雲少主說的寶貝?”

練二孃點了點頭,道“門主在來路上只收了這一個物件,沒有別的。至於門主為何管它叫寶貝,我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青石大道上,兩人依舊並肩而行,路面上竹影斑駁,花香瀰漫,練二孃心情大好,不自覺哼起了小曲兒,手中撥浪鼓隨著輕快的旋律時而搖動,時而停歇,為這幽靜沉鬱的竹蔭長道,增添了一抹歡快的氣息。

花總管沉浸在鼓樂聲中,神魂飄蕩,好似進入了一處玄妙之境,周身雲海茫茫,遠處隱隱露出宮殿一角,耳邊仙樂悠揚,頭頂鼓聲隆隆,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美妙。也不知過了多久,宮殿上空突然出現了一隻漆黑的大手,緩緩壓下,宮殿垮塌,瓦礫木屑紛落如雨,鼓聲隨即消失,仙樂亦戛然而止……

“不要!”花總管突然大喊了一聲。

練二孃瞥了他一眼,道“一驚一乍的,大白天就開始做夢了?”

花總管回過神來,發現他們已到了會館大門外,牆邊那株高大樹木探伸出來的粗枝,正好遮住了他們頭頂的日光,只從枝葉間隙裡,灑落些許細碎的光。

一陣風來,枝葉搖晃,連那點細碎的光都不見了。

一股強烈的失落感突然湧上心頭……

花總管雙手抱頭,心中暗道“為什麼會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剛才那個場景又是怎麼回事?我好像去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那裡沒有憂愁,沒有煩惱,好像世間的一切都沒有了。不,那裡有仙樂,有鼓聲……在那裡,我竟然久違地感覺到了心安!直到那隻漆黑的大手出現,摧毀了一切……”

雖然練二孃與花總管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從別人口中聽來,他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無論遇到什麼麻煩,他總能從容不迫地應對;無論遇到多麼厲害的人,他都無所畏懼,但是現在,他居然雙手抱頭,就像是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孩子……

這太不尋常了!

練二孃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沒事吧?”

花總管緊皺眉頭,心中暗道“是做夢了嗎?不,我一直在行走,並未睡去,不可能是夢!而且,那種心安和失落的感覺都很真實……”

練二孃將撥浪鼓拿到花總管面前,左右來回晃動,卻見他目光呆滯,視線完全沒有隨撥浪鼓發生偏移。

練二孃將菸嘴兒湊到唇邊,深深咂了一口,卻發現煙鍋裡的菸絲早已燃盡了。她嘆了口氣,喃喃道“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成呆子了?難道是撞到邪祟了?不應該呀,我跟他一路走來,並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東西……等等,他剛才好像喊了‘不要’二字,還把我嚇了一跳,然後人就變成這樣了……難道,這裡有我看不到的東西?”

練二孃左顧右盼,並未發現異狀,但還是不禁打了個寒顫。

花總管心道“如果不是做夢,難道是出現了幻覺?記得上一次出現幻覺,是因為誤食了毒蘑菇,還是跟當家的一起。雖然我已經完全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但從小菊他們口中得知,我們兩個好像都把對方當成了怪獸,還因此打了一架,最後當家的將我打倒,踩在我的背上,說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話,然後把我吊起來,還說要烤來吃了,要不是小菊他們出手相救,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