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殘陽如血。

高高的山坡上,梁畫兒一人獨坐。

山坡下的叢林已被夕陽的餘輝染成血紅色,遠處幾縷炊煙升起,伴著幾聲弱不可聞的狗吠。

山坡上的風很微弱,僅能撩起髮梢。

梁畫兒抱著雙膝,望著遠處那幾縷炊煙怔怔出神。

嫁給東門夜雨的希望破滅了,她不知道該怎樣去跟母親解釋這件事。依母親的性格,好像不論她怎樣解釋,結果都是她無能,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看看人家鳳嬌……

她從小就活在鳳嬌的陰影裡,直到現在都沒有走出來。

鳳嬌七歲那年就能唸詩了,同年母親也教她唸詩,可等她學會了唸詩,鳳嬌又會繡花了,母親又教她繡花,等她學會了繡花,鳳嬌又學會了花鼓舞,她又學花鼓舞……鳳嬌嫁給了開錢莊的大財主,她就得嫁個比開錢莊的還要氣派的男人。

她從小到大都在追著鳳嬌跑,但好像不論她怎樣努力,都追不上鳳嬌。

她一直想不明白,她各方面的條件都比鳳嬌好,母親為什麼總讓她追著鳳嬌跑,她不是鳳嬌,她是梁畫兒。

從小到大,她一直把母親的話奉為圭臬,絲毫不疑,但經歷了這一次失敗,她的內心開始動搖了。

好累!

梁畫兒躺了下來,夕陽的餘暉照在她臉上,她抬起手臂蓋住眼睛,一滴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她哭了。

無聲的哭泣,只是流淚。

山坡上響起腳步聲,老張走到梁畫兒身旁坐下,咂了口煙,緩緩吐出,道:“想哭就哭吧,別硬憋著,老張不笑話你。”

“老張,你來了。”

梁畫兒正想起身,老張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道:“躺著吧,不用起來,老張不看你,只是閒著無聊,來找你說會兒話,你要是嫌老張囉嗦,老張現在就走。”

老張站起身來要走,梁畫兒突然拽住他的褲腳,道:“老張,留下吧,陪我說會兒話。”

老張又坐下來,咂了口煙,慢悠悠說道:“這原是你們家裡的事,老張是外人,本不該多嘴,但有些話即使越分,老張也還是要說。你娘那脾氣是真的臭,一天到晚嘮嘮叨叨,沒完沒了的,也就你爹脾氣好,不跟他計較,要是換成老張我,一天最少跟她打八次,不,八次不夠,最少十次。”

梁畫兒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這話要是讓我娘聽到,準要罵你個狗血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