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編寫《帝鑑圖說》,讓肩吾兄抄寫《資治通鑑》,也是為了讓你更好的編書。”

聽到這裡,沈一貫正色說道:

“原來如此!我這就去抄書!”

蘇澤倒是有些意外的看向沈一貫,但是他很快想起來,沈一貫也是在全國讀書人中考中進士的明代卷王。

不,能當庶吉士的,都是卷王中的卷王。

通天之路放在眼前,沈一貫又怎麼能不努力呢。

看到沈一貫這個樣子,羅萬化也低下頭繼續看書,公房中又安靜了下來。

公房外喧喧鬧鬧,公房內只有翻書的聲音。

與此同時,內閣中。

徐階坐在內閣首席,高拱張居正陳以勤三位閣臣坐在側邊,今天四位閣臣沒有處理奏疏,而是聽著上首的徐階講學:

“所謂仁義禮智渾然全具,而惻隱羞惡恭敬是非隨感而發,鄙意竊謂此是良知本體。”

“誠之一字,於學極有力。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只一念之發不能存誠,良知便從此失去,況望其能致也。”

徐階作為內閣首輔,要在內閣中講學,其他閣臣自然也沒有辦法。

但是面對徐階開口閉口的“致良知”,三人的態度各不一樣。

高拱是明顯的厭惡。

高拱並不是厭惡王陽明,而是厭惡朝堂上的這股講學之風。

上有所好,下必從之,因為內閣首輔徐階痴迷陽明心學,如今京師中講學之風極盛,文人士大夫聚會都在講“致良知”。

而且王陽明已經死了很久了,所以心學也逐漸發展出不同的流派,在高拱看來,很多流派的理論甚至已經背離了王陽明的本意。

比如在南直隸頗為流行的泰州學派,主張百姓日用為道,這點高拱但是不反對。

但是泰州學派講究順從慾望,其子弟行為乖張、個性張揚,甚至還有李贄這種直接罵孔子的狂儒。

然後還有徐閣老老師聶豹的守靜學派,整日裡避世枯坐,開口閉口良知,搞得和禪宗的和尚一樣,一開口就是“身論”“心論”那一套玄虛的,和魏晉那幫談玄的差不多,最為高拱所不喜。

當然,徐閣老講的又是另一派了,他是更主張入世的“事功派”,講究的透過做事來磨礪自身,從而達到致良知的地步。

這套理論上高拱倒是不太反對,但是徐階太痴迷於兜售他這套學說,不僅僅整日拉著內閣講學,甚至以首輔身份下場,親自還推動京師的講學活動。

最大的一次活動,也就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靈濟宮大會,就是徐階親自推動的。

那次講學活動赴者五千人,邀請了海內有名的儒生,聲勢浩大,從此京師士大夫都以講學為榮。

這其中到底多少是真的喜歡研究王陽明的學問,多少是為了趨炎附勢投其所好的。

張居正作為徐階的弟子,自然不能露出明顯的厭惡之情,還要表現出認真聽講的樣子。

張居正也同樣厭惡講學。

張居正認為,講學這股風氣汙染了地方,書院聚集弟子,名為講學,實際上是妄議朝廷,一旦遇到事情就會聚集鬧事,江南的讀書人每年都要將文廟的孔子牌位抬出來鬧事。

在京師,各級官員也聚集在一起講學,以講學之名行結黨之事,搞得朝堂烏煙瘴氣。

陳以勤也是心學的狂熱愛好者,算是徐階在心學路上的同道中人,所在在場的人當中,就是陳以勤聽得最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