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京師城外,福興居上,刑科給事中陳瓚正在給被貶外放的前戶科給事中陸樹德餞行。

因為今天不是休沐日,所以兩人都沒穿官袍,陸樹德的家丁就在福興居下,等喝了這頓酒就要立刻出發。

大明對官員赴任時限有著嚴格的規定,陸樹德這次被貶為浙江某府的推官,距離京師路途遙遠,一刻都耽誤不得。

陳瓚是徐階的弟子,也是當年嘉靖帝駕崩時,上書彈劾高拱的先鋒,是徐階弟子中戰鬥力最強的言官。

陳瓚和陸樹德的兄長陸樹聲算是一輩人,年齡比陸樹德年大不少,他用安慰晚輩的語氣說道:

“與成(陸樹德字)啊,當年恩相也曾經被福建延平府推官,現在不也入閣拜相了嗎?你此去浙江當推官,也應該效法恩相,好好體悟為官之道。”

陸樹德苦笑著點頭,這次淪為了徐階和高拱鬥爭的犧牲品,他反倒是不怨恨高拱。

唯有一個人,讓他恨的牙癢癢的。

陳瓚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他說道:

“蘇澤此人,大奸似忠,現在竟然有人認為他是清流,真是豈有此理!”

“與成你放心,等你離京後,我會繼續彈劾蘇澤,讓世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聽到陳瓚這麼說,陸樹德終於安心。

當年陳瓚能一封奏疏彈劾走了高拱,蘇澤一個區區的七品翰林編修,只要露出馬腳,必然會被陳瓚彈劾送走。

自己的兄長陸樹聲在吏部人脈廣,就連貶官也被安排到了浙江為官,算是最好的去處。

而且這次雖然被貶官,但是隻要找到機會,應該會很快返回京師。

他蘇澤不過是靠著揣摩高拱意圖,攀附上了高拱,而高拱的性格做派,在陸樹德看來也不是長久的樣子。

一旦高拱倒臺,或者蘇澤自己犯了錯事,那就是萬劫不復了。

想到這裡,被貶謫的情緒也沖淡了很多。

就在兩人吃酒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隔壁議論起了蘇澤的名字。

福興居靠著漕運碼頭,是南下官員必經之路,陸樹德南下也要乘坐漕船,所以京師官員迎來送往都會選擇在這裡設宴。

聽到蘇澤的名字,陸樹德安靜下來,聽著隔壁桌的談話。

“聽說了嗎?蘇子霖又上書了,這次又讓他搶了先機啊!”

“是啊,我有個好友在御史臺,聽說那些御史們都悔恨死了,竟然讓一個翰林搶了先!”

“誰能想到啊,先帝幾十年都未立國本,陛下竟然因為蘇澤一封上奏就立國本了。”

上疏?國本?

陸樹德有些疑惑,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啊?

陸樹德好奇,但是陳瓚更急性子,他直接走到隔壁桌問道:

“蘇澤上疏?上的什麼疏?”

“啊?陳正言!您怎麼在這裡?”

今天為了給陸樹德餞行,所以陳瓚請了假,早上沒有去科道廊上衙。

這兩個官員中,其中一個是通政司的官員,他趁著外出辦公的機會,約著好友來福興居吃酒,他一眼就認出了陳瓚。

陳瓚在京師名聲不小,他又是科道官,這個通政司小官嚇得全身發抖。

陳瓚又追問道:

“快說!”

這名通政司小官這才說道:

“陳正言,您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