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看向沈一貫,他沒想到,諸大綬會推薦沈一貫。

別人不知道,但是蘇澤知道沈一貫和諸大綬的關係。

沈一貫的叔父沈明臣,是著名的布衣詩人,和諸大綬同為越中十友。

這樣的關係,諸大綬其實一直非常關照沈一貫,甚至親自擔任沈一貫的指導學士。

這就和蘇澤前世供職的部委一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誰知道那個沉默寡言的同事,是哪個大佬的親戚門生?

更何況這裡可是翰林院,是為國儲才之所,人際關係更是錯綜複雜。

就算是身為穿越者的蘇澤,也無法一一釐清,所以這些日子,他都躲在翰林院內韜光養晦。

但諸大綬竟然讓沈一貫也入史館?

沈一貫面露苦色,現在他和蘇澤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是真的弄了份“睿宗皇帝實錄”出來,自己的名聲也要和蘇澤一樣臭不可聞了。

沈一貫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視同叔父的諸大綬,也要將自己塞進史館裡,明明這是所有翰林都避之不及的禍事。

看到蘇澤又是這幅處變不驚的樣子,沈一貫急著說道:

“我聽諸學士說,陛下已經下旨,在左順門內設定史館,過幾日我們就要去史館辦公了!子霖兄竟然一點都不著急?”

內閣就在左順門內,這個區域嚴格上已經算是禁中區域了。

修史能出入禁中,內閣的閣老們也會經常過來視察,甚至皇帝也有時候會駕臨史館,這確實是一個能在大佬面前露臉刷存在感的好機會,也難怪以前的翰林們都爭破頭要去修史。

要是沒有嘉靖老子這檔子事的話。

沈一貫繼續說道:

“等史館一開,吾等都要成為百官唾棄之輩了!”

蘇澤卻淡淡的說道:“我早已經被百官唾棄了,這些日子彈劾我的人還少嗎?”

沈一貫愣了一下,機變如他立刻說道:

“子霖兄說笑了。”

沈一貫眼睛一轉,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壓低聲音說道:

“子霖兄可知道,前幾日戶科給事中陸樹德,領著好幾個言官上本彈劾你,但是被陛下留中不發。”

“由此可見,子霖兄是簡在帝心啊。”

留中不發,就是皇帝“已讀不回”,這是一種曖昧的態度。

蘇澤仔細思考了一下,自己好像和這位戶科給事中陸樹德並無往來,更談不上私怨,也不知道為何對方要彈劾自己。

沈一貫也是懂得眼色的,他說道:

“這位陸正言和子霖也算是半個鄉黨,他是南直隸松江府人,他兄長陸樹聲是當今吏部侍郎,一門兩進士,在本朝也是少有。”

前世在部委混過多年的蘇澤,一下子聽懂了沈一貫話中的含義。

戶科給事中是言官,大明喜歡用古代官職來稱呼官員,正言就是古代的言官稱呼。

陸樹德是松江府人,當今朝中最有名的松江府籍官員,自然就是那位首輔徐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