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一場溫和的幻境。

草原、冰雪、海風的氣息,泥土的味道。人類在這片宇宙當中生活的經驗並不豐富,能夠理解的東西很少,比起過量的刺激,她更喜歡用心的形式去接觸自己已經知悉和習慣的東西。

比如看見音樂,比如聽見花香。

感官聯覺之後,這一切好像都變成可能。

胸腔裡,心髒正在鼓動,花尋覺得自己興奮極了,因為別人未經允許闖進自己家門而産生的恐慌,得知這種行為在一些條件下是完全被允許和鼓勵的之後堆積的憤怒,現在漸漸被興奮和歡欣代替,她在粉黛草裡自由的奔跑,大叫,所有的煩惱都甩在身後。

“看來你開心起來了。”

有些陌生的聲音出現在身後,光腳踩在溪水裡,花尋下意識的回頭去看。

她看見了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塞壬長大了很多,看起來已經順利度過了變聲期,此時那張冰雪般的面龐上掛著一個淺淡的笑容。

花尋的笑容僵在臉上,立刻收了。

花尋:“額,好久不見,看起來你好多了。”

塞壬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沒有說多餘的話,只是彎了彎腰:“請享受這場表演。”

那個身影消失了。

花尋眼前出現了其他的東西。她熟悉的人,家人,朋友,不太做人的老闆和一起摸魚的同事,曾經令人心動的crush。曾經她跑過的操場,光顧的商店,吃過的小飯館,逛過的公園,乘坐過公交車。

場景交替出現一閃而逝,人聲嘈嘈切切,說話的聲音湧進耳朵裡,全是熟悉的語言。

她像一個觀光客,從所有人的世界當中緩緩路過。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感傷正在發酵,和懷念欣喜混合在一起,讓人心裡酸酸癢癢的。

但並不難過。

甚至,花尋覺得這是一場體面的告別,在與地球告別之後,真正和自己的曾經也說一聲再見。

表演結束,她覺得悵然若失。

一夢南柯一枕黃粱,在大槐安國度過跌宕一生的淳于棼,在清醒之後是否也是這樣的感受呢。

人聲鼎沸,所有內場的觀眾歡呼雀躍,熱烈的贊嘆塞壬的出色表演,花尋輕輕用手指抹掉自己眼角的一滴眼淚,也在人群之中輕輕的鼓掌。

謝幕時,那雙冰涼的眼睛看向人群,或許只是短暫的一撇,不經意的掃視,但花尋莫名覺得,他或許是看到她了的。

“謝謝你啊。”她小聲說:“我很喜歡這場表演。”

隨著她的聲音,塞壬輕輕點了一下頭......點了嗎?沒看清,她離得有點遠。

感情變化太劇烈太複雜也很消耗體力,總之因為人類感到有點疲倦,尼尼和花尋決定回家一邊快樂看電視一邊休息了。

尼尼湊過來,小聲又得意:“你知道嗎,我家的絲絨會做後空翻哦。”

“哦,是嗎?”花尋也湊趣的小聲問:“你家還有什麼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當然有。

尼尼更加小聲了。

“之前在執法總部。”他說:“弗雷德裡希只銷毀了我的一個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