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宮中一時寂靜無聲,視線在陳婉瑛與沈思柔身上來回轉動。

見沈思柔無回應,陳婉瑛眼裡浮現出諷刺,口中卻還道:“沈妹妹是不是在怪罪本宮?本宮這就向沈妹妹道歉。”

沈思柔壓下心中的怒火,賠笑道:“貴妃姐姐言重了,皇上喜歡姐姐,妹妹為姐姐高興還不來及呢!”

“妹妹不怪罪本宮就好。”陳婉瑛掩唇嬌笑,笑聲猶如巴掌,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沈思柔的臉上。

沈思柔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恨意,臉上陪著笑。

好容易熬過請安的時間,曼兒扶著沈思柔回宮,為沈思柔憤憤不平,“娘娘,瑛貴妃實在是太過分了!昨兒半路截走了皇上,今兒竟還這樣欺辱您!明明陳家已經不行......”

“住嘴!”沈思柔狠狠瞪了曼兒一眼,厲聲道:“不許再胡說。”

曼兒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忙閉嘴。

沈思柔冷笑,低道:“本宮終是不會讓她好過的。”恍若耳語。

京城的第一場雪,下得很小,稀稀落落的,和下雨差不多。孟子妗站在梅苑門口,愣愣地伸出手去接。

細小的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就被手心的溫度融化,可沒多久,孟子妗的手也變得和雪花一樣冷了。

艾兒找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孟子妗手凍得通紅,神色裡卻是沒有寒冷的感覺。她忙上前將懷裡的暖爐塞在孟子妗的手裡,為她繫上披風,撐起傘,半是埋怨半是擔憂道:“娘娘,您怎麼也不顧著點兒自個兒的身子?若是著了涼可怎麼是好?”

孟子妗回過神,彎了彎唇角,也不知是笑還是怎麼,她道:“艾兒,陪本宮進去瞧瞧吧。也不知院中的梅花開了沒有。”

“是。”艾兒撐著傘跟在孟子妗身後進了梅苑——她能看出來,娘娘是想起一些往事了,那些往事裡,有曾經逝去的人。

此時尚且是初冬,苑中的梅樹還沒有開花,但是細小的雪花覆在其上,就好像梅樹已經開出了萬千花朵。

孟子妗伸出手去摸,雪花卻很快融化,孟子妗愣了愣,然後笑了,帶著一絲苦澀,“我當是已經開了花,卻是忘了,這梅苑,都是紅梅。”

艾兒正欲安慰孟子妗,眼裡卻忽然瞟見一抹微紅,她驚喜地喊出聲,“娘娘,開花了!”她指著兩人面前的梅樹最高的地方,重複,“娘娘,您看,開花了!”

孟子妗一愣,順著艾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樹的最頂端,開出了一朵細小的紅梅,不斷有雪花落在它身上,然後累積得越多,把花瓣都壓低了,可它始終沒有掉下來。

孟子妗想起一年前,也是在梅苑,那時梅樹都開了花,萬千紅梅開得那樣好看。那對站在樹下嘻鬧的男女也生得那樣好看。

那時她嫉妒,可她也被那樣的快樂感染。

曾經她膽小、怯懦,可後來她在這深宮裡遇見了蘇瑾嫣和陸純熙,還意外結識了齊恆。她盡力讓自己變得好一點,更好一點。因為她不想讓她們失望,現在她做到了,可早已物是人非。

當初給她鼓勵,給她幫助,給她安慰的三個人,如今就只剩下陸純熙一人了。而僅剩的一人,或許也快要失去了......

“艾兒,你扶著我。”孟子妗丟開手裡的暖爐,解下披風扔在地上,雙手抱住了樹幹。

見孟子妗如此舉動,艾兒大驚,忙問道:“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

孟子妗輕笑,“今年初冬開的第一朵梅花,那樣好看,當然是要據為己有了。”聽出孟子妗是要親自爬樹折梅,艾兒大驚失色。

“娘娘,樹那麼高,您若是受了傷,可怎麼好?”艾兒忙勸阻,“不如等奴婢叫人來幫忙吧。”

“噗!”孟子妗笑出了聲,眉眼彎彎,“艾兒,你可是忘了?梅苑是不許人隨意進出的的。況且,我也等不及別人來替我折了。”

言罷,竟已是開始爬樹。

艾兒擔心不已,但又勸阻不了,只好緊盯著孟子妗的動作,唯恐她掉下來。好在這顆梅樹並沒有多高,孟子妗終是爬了上去,她伸長了手折下開了紅梅的樹枝,笑容明媚,“我折到了。”

艾兒滿心擔憂,道:“娘娘您快下來!”

“好。”孟子妗應下,將梅枝遞給艾兒,小心翼翼地爬下樹。見孟子妗平穩落地,艾兒才鬆了口氣,不由責備道:“娘娘,您下次可不能這樣任性了。”

“好。”孟子妗笑著應下,從艾兒取了梅枝葉小心翼翼的藏在懷裡,道:“去繡坊。”

好像想開了什麼,豁然開朗。

艾兒看著孟子妗背影,心道。

繡坊。

陸純熙仍是坐在那個角落,一針一線的繡著手中的花,臉色愈發憔悴。

孟子妗帶著陸純熙去了房間,讓艾兒守在門口。

“純熙,你知道嗎?方才忽然下起了小雪。”孟子妗從懷中取出那枝紅梅,笑容淺淺,卻是那樣溫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