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房比起承乾殿活兒多,來來往往皆是後宮之人,都是替個各宮娘娘送需要繡補的衣物。

“曉真姐姐,你怎麼來了。”原本坐在陸純熙身側的小秀女雲兒急急忙忙放下針線跑去迎接。

曉真打量四下,眼神飄忽回話道:“我是來替瑛貴妃取朝服,繡補的好了嗎?”

“好了好了,我一直給娘娘存著呢。”

驀然,曉真注意到坐在角落裡的陸純熙,頗感興趣地湊上前,看著陸純熙手中的繡樣,聲音有些傲氣道:“你繡的不錯,這會兒幫我繡幾個丁香吧,喏,就這兒。”

說著便將她手裡的錦帕丟在陸純熙面前,濃香的脂粉味撲鼻而來。

陸純熙略停了停,將錦帕疊好遞上,徐徐道:“眼下週尚宮讓我準備入宮秀女的衣服緞料,姑娘能否改日再來。”

“不能,就現在。”曉真語氣堅決,漫不經意地擺弄被鳳仙花浸染的指甲。

陸純熙娥眉微蹙,冷冷道:“姑娘恕罪,現在我是真不得空。”說罷便帶著寸尺朝院外走去。

身後曉真氣急敗壞,拍著繡架不依不饒,“她哪裡來的!竟敢這般對我!”

站在一旁的雲兒急忙上前,輕撫著曉真肩臂柔聲道:“她就是個不知禮數的奴才,姐姐犯不著同她生氣。”

曉真緊攢著錦帕,目光怨恨開口:“我何時受過如此冷眼,雲兒你得替我好好出氣!”

語畢便在俯在雲兒耳側呢喃。她的主子可是貴妃娘娘,寵冠六宮,她身為掌事宮女在人前也是風光無限,如今一個小繡女也敢不識抬舉,她自然要提點提點。

陸純熙執筆坐在一團海棠花前,秋風疏朗,瑟瑟楓葉之下,美人更添幾分風韻。

選秀三年一次,以充後宮,待選佳麗皆是一等一的絕色,選秀秀女眾多,許久陸純熙才更錄完秀女服飾花樣。

剛進繡房,陸純熙便聽見身後的吵嚷聲:“都說了沒時間沒時間,你還在這兒待什麼!”

一位年長的嬤嬤被雲兒一把推開,幾個踉蹌身子不穩坐倒在地。

可嬤嬤既不悲也不怒,慌忙起身又去拉雲兒,懇求道:“姑娘你就幫幫忙,過幾日宮筵,這衣服如不修補是在不能穿啊。”

雲兒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冷冷道:“沒空,幾位娘娘的衣服還等著呢。”

“可…可我都來了三回了。”

“說沒空就沒空。”聲停,雲兒又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陸純熙幾步上前,緊緊扶住嬤嬤,隨即輕聲道:“我來吧,我眼下得空。”

是件男子的朝服,只是被縫補次數有些多,原本藏在袖口的金絲細線翻露,陸純熙改了金線針腳,繡縫了幾朵祥雲。

嬤嬤接過朝服,心滿意足地感激道:“多謝姑娘,姑娘的手藝真巧。”

“舉手之勞。”

忽然,一少年進門疾步匆忙趕來,拉著嬤嬤手腕,語氣略帶責備道:“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六爺您看,這朝服經這姑娘巧手一縫補,竟和新的一樣。”

少年神韻獨超、身如玉樹,立在樹下自成風景。

身後幾個繡女望見少年,小聲議論:“六爺真是俊秀…”

“只可惜是個不受待見的…”

“瞧那衣服,呵,那裡像皇天貴胄。”

看著,陸純熙心中訝異,原來,他是六殿下齊恆…

少年瞧了陸純熙一眼,即刻移開目光,朝著嬤嬤淡漠道:“桂嬤嬤,我們走吧。”

宮裡的人既有心機城府,又懂左右逢源,人人面上都是一副和善。她倒是第一次見如此冰冷的人,沉默抗拒,那雙漆黑的雙眸,望著誰都帶著敵意。

上回一面,看穿著本以為是個閑散侍衛,不曾想竟是先皇不受寵的六殿下。

陸純熙默然,將自己的手中的針線收整,宮中總會有些秘密,不為外人所道,卻眾人皆知。

自己與他還是避開些好,徒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