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看著看完杯子再看壺的李小囡,微笑解釋道:“這是開國那時候一位大可汗的心愛之物,喬將軍馬踏金帳,把大可汗送進京城獻俘,這一套器具送到杭城別業孝敬師父們,一直堆在別業庫房。”

“這是戰利品啊!”李小囡一聲贊嘆,又給自己倒了半杯奶茶,捧著杯子再嘆了一聲,“怪不得這麼奢侈。那現在呢?誰強誰弱?還能馬踏大可汗的金帳嗎?”

“當然能!”顧硯聲調微揚,傲氣十足。

李小囡斜瞥了他一眼。

“自有海稅司那天起,太宗就定下了鐵律,海稅司稅銀支應北方軍費,不許有任何挪用,北方軍費,也只能取自海稅司,海稅司雖然一年比一年腐壞,可還沒腐壞到不能支應軍費。”顧硯解釋道。

“可跟開國那會兒比,還是差了不少?”李小囡抿著奶茶。

“嗯。”顧硯臉色微沉。

北邊需要一場像開國那幾年那樣的絞殺。

李小囡瞄著顧硯,笑道:“前幾天收到史大娘子一封信,用了這麼長一段,說龐家大公子從馬上掉下去,被一輛大車把兩條小腿輾壞了,說是那兩條腿只有神仙能醫得好了,又說了好些龐家怎麼樣,龐相怎麼樣,什麼什麼的。”

“什麼什麼的,是什麼什麼?”顧硯斜著李小囡。

“我覺得史大娘子那意思吧,龐大公子這兩條腿,跟你有關系?”李小囡直接問道。

“你那次遇險,龐大公子是幕後主使。”顧硯答的幹脆直接。

“他們想殺的是你?找錯人了?這眼也太瞎了吧?”李小囡反應很快。

“就是想殺你,江南織坊從停工到重新機杼聲聲,多虧了你,龐大公子是個聰明人。”

李小囡拖著尾音噢了一聲,“怪不得就斷了兩條腿。”

顧硯眉梢挑起,“你用了我的示警號炮,在外人看來,就是我遇襲。”

“你遇襲才值兩條腿?”李小囡更驚訝了。

顧硯呆了一瞬,上身前傾,仔仔細細打量著李小囡,“你瞧你這心性,才兩條腿!你難道不該感嘆過於狠手了?硬生生斷了人家兩條腿?”

“他想要我的命!不是,要你的命,沒要成是因為他本事不夠,不是因為他慈悲不忍心最後關頭收刀了,他要是有這個本事,一刀把我,不是,把你殺了呢?”李小囡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顧硯瞪著李小囡,片刻,哈哈笑起來。

“你笑什麼笑!”

“我跟你說說,為什麼只斷了他兩條腿。”

顧硯拉著椅子,往李小囡那邊挪了挪,欠身往前,李小囡後背緊貼著椅子背,一臉警惕的看著顧硯。

“龐相今年只有五十八歲,龐大公子三十六歲,都在盛壯之年。龐大公子只不過斷了腿,不良於行,不能出仕為官而已,他還可以替龐相參贊公務,教養家族子弟,在他兒子侄子,甚或是族中子弟出仕為官時,指點教導,甚至隨任參贊。只要龐相保得住這個相位,不過十來年,龐家就又能捧出一位龐大公子,在龐相之後,支撐龐家。

“現在,龐相已經收縮回防,唯國事為重,至少十年內,龐相最好的策略,就是安安心心做個一心為國的純臣。

“可要是殺了龐大公子呢?”顧硯看著李小囡,笑眯眯問道。

“是一心為了皇上吧。”李小囡嘀咕道。

“皇上即是國體。”顧硯哼了一聲,抬手在李小囡頭上敲了一記。

“我沒告訴你龐大公子這兩條腿的事,是以為你聽說之後,於心不忍,再生出自責,沒想到你是這樣心腸。”

“這樣的心腸怎麼啦?人家舉刀殺我,我逃得時候還得愧疚:對不起,勞您辛苦追趕了,都把您累喘了。”

顧硯哈哈大笑,“不敢怎麼樣,我是說,這樣的心腸好,我也是這樣的心腸。”

李小囡一個哼字尾音上揚,欠身拿起奶茶壺,給自己添上奶茶,要放回去時又縮回來,問顧硯,“要嗎?”

顧硯急忙將杯子遞過去。

她給他添茶的時候可不多。

“史大娘子給你寫什麼什麼和什麼,她是什麼意思?”顧硯抿了口茶,看著李小囡問道。

“你要問什麼?”李小囡反問道。

顧硯垂下眼簾,片刻,笑道:“要是她還能像退親前那樣和我說話,她必定要勸我要大度寬容,以教化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