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直覺,他覺得她在發抖!

顧硯往後靠在椅背上,看著李小囡,片刻,突然露出笑容,欠身往前,拎起茶壺,往李小囡杯子裡倒茶。

“喝茶。這是今年的新茶,別業後山上摘的,就炒出來一兩多,嘗嘗。”

顧硯給自己也添了茶,端起杯子,沖李小囡舉了舉。

李小囡心裡一鬆,肩膀往下塌,縮拳回來,在衣襟上蹭了蹭手心裡的冷汗,端起了杯子。

喝完一杯茶,顧硯放下杯子,“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我問過了。”李小囡欠身拎起茶壺,壺裡空了。

石滾急步過來,雙手接過茶壺,再去沏茶。

顧硯等石滾送了茶上來,抬了抬手指。

石滾忙示意眾人,退到屋外。

“那個姚武,前天攔住了杭州織造司幾條船,船上多裝了十幾萬兩銀子的絲綢。”

“她到別業找你了?人家知道她是你的人了?”李小囡反應很快。

“你比她聰明一點兒。”顧硯一聲長嘆。

“這多出來的十幾萬銀子,故意的吧?”李小囡皺著眉。

“你比她聰明多了。”

“你肯定不只安排阿武一個人,阿武本來就不合適,她就是個鏢師,又是個直脾氣。”李小囡委婉的替阿武解釋。

顧硯看著她,片刻,嘆了口氣,“不說這個了,你找晚晴有什麼事兒?”

“我找晚晴有事,當然得找晚晴講。”李小囡懟了回去。

“你跟晚晴講了,晚晴還是得稟報到我這裡,你還是直接跟我講吧。”顧硯不客氣道。

“我想做細布生意,找晚晴問問織布和織坊的事,她跟你稟什麼?難道我問一句,她轉頭跟你重複一句,你點了頭,她再回答我的問題?”

“當然!”顧硯極不客氣的答道。

“哈!”李小囡哈了一聲,後面的話卻咽回去了。

他沒說錯,好像真能這樣。

唉,萬惡的賣身契,萬惡的家生子!

“你要問什麼?晚晴不一定知道,我肯定知道。”顧硯看著嚥了口氣的李小囡,嘴角往上挑出絲笑意,心情好起來。

“開織坊要交三成的稅,那要是從織坊裡,或是別的地方收布再倒手賣呢?要交多少稅?”李小囡想了想,挑顧硯肯定知道的問道。

“織坊的稅,周驛城說少了,是五成。”顧硯嘩的收了摺扇,“平江織造是朝廷的織坊,三成的稅歸入國庫,還有兩成的利,歸於內庫,要是民間織坊,就是五成的稅。”

“這麼高!”李小囡聲音都高上去了。

“剛開國的時候,民間織坊織出來的絲綢細布,要是售往海外,收五成的稅,在帝國內售賣,就是兩成的稅,後來~”顧硯拖著尾聲,哼了一聲,“每年出海的絲綢細布百萬千萬,可大江南北的織坊報上來的出海數目幾乎是零,家家都照兩成交稅。

“我祖父主理戶部時,就統一織坊稅率,都照五成收取。”顧硯冷哼了一聲。

李小囡長長嘆了口氣,“三成的利差呢。”

“嗯,那一年的江南,遍地哀嚎。”顧硯笑起來,“要是在那些年,像你家皮蛋行這樣給王府別業送貨的,家家都被潑過屎尿。

“祖父騎馬走在街上,被人砸過臭雞蛋,彈劾祖父的摺子用大車拉進皇裡,各種誣陷層出不窮。”

顧硯眼睛微眯,片刻,一聲冷笑。

“怪不得,崑山縣沒有織坊,平江城也沒看到織坊,以前肯定有很多,肯定遍地都是。”李小囡看著顧硯,心情複雜。

作為一名曾經的金融精英,她看到過好幾次類似的遍地哀鴻。

“嗯。從開國起,朝廷就有規矩,出海的絲綢細布價要足夠高,至少要比成本高出一倍。在帝國內售賣只收兩成的稅,就是為了彌補這個價差,可人心不足,那些織坊對朝廷虛報逃稅,對外則是相互壓價,甚至壓到接近成本。

“你打算開織坊?”顧硯看著李小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