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是獨裁主義,你說那些人是迫不得已,是被我哄騙,是不甘而終,你說你要替每一個被我施暴的人報仇,你要替那些人和我一直耗下去,直到我消散的一天。”

“你說你永遠不會向我低頭,永遠不會成為我的子民,你永遠都會是人類,你要永遠悍守人類的尊嚴。”

“你拿自己代表人類。”涅格蒂芙的笑容持續擴大,上下兩排牙齒白得森然,“可人類不領情。”

“他們要你武器上的關鍵部件。”

“他們要你死。”

“秦自行,不要再一意孤行了,所有人都要你死,沒有人想你活。”

時空的另一端,花園號。

席雲的身形消失在了時空深處,裂縫徹底彌合。

“秦自行,你確定還要繼續解除封印,和我僵持下去嗎?”涅格蒂芙用指尖觸碰與自己大腿齊平的六芒星陣,絲絲縷縷的精神力從星陣中逸出——即便它的本體被禁錮,也不影響【神域】範圍向外拓展,“阿奈雷特之槍和它唯一合格的使用者都已經消失了,你沒有勝算。”

秦自行完全沒有搭理超s級汙染源的意思,要不是事關重大,他很想把武器從它身上拔出來,刺到江與和那顆只知道盤算的腦袋上,“你算準了她一定會跳進去是不是?”

“秦自行,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我以為你喜歡席雲。”

“秦自行,不要發火,你還知道我們在面對什麼東西嗎?”

“我以為她在你這裡會是例外。”

江與和耗盡了涵養,“秦自行。”

“得了吧,少裝那個臉。神機妙算的你沒把我會發火的可能也算進去?沒為此多安排一點緩沖的餘地?”秦自行臉色極差,“你知道我最煩你什麼嗎?你把所有人都當棋子,所有。”

“席海能準確找到基石計劃的第一處部署基地,這裡面有誰在攪和你真以為我猜不出來?你殫精竭慮,將家園基地拔高到三年本不可能長成的高度,成為一個比聯邦還成熟的政體。時機成熟,你就利用席海對聯邦的恨意,激化家園和聯邦的矛盾,再借驚悚山谷事件,加快集體意識的分化,把大家分成了‘容易被涅格蒂芙利用’和‘不容易被涅格蒂芙利用’的兩個群體,順便帶著完全說得過去的藉口,把自己推出家園,加入教會,攪風攪雨,推波助瀾,完成了集體意識更進一步的分化和篩選。”

“你把使用情緒安撫劑的那部分人、把不認同家園理念的那部分人當成了炮灰,當成了煙霧彈,當成了汙染源的飼料;你把自己的克隆體……那絕對是你的克隆體,就那點破精神力……你把他當成自己傳播和獲取資訊的消耗性工具;你把席魘……無非也是拿捏了他那好勝愛邀功的小孩心態……當成你超高精神力的肉身載體;甚至於,你清楚自己的統治魅力,為了避免喧賓奪主,管理家園期間,搞那些‘意外’的殺怪直播,明裡暗裡證實席雲具備絕對實力,你費盡心思把她的形象抬到神的高度,好保證自己退出家園時,不至於動搖基地的民心根基。”

“畢竟。”秦自行手裡的匕首又往涅格蒂芙的肋間刺深了一分,警告它不要輕舉妄動,“再怎麼優秀的人類領袖,也比不過人類對神與生俱來的期待和敬畏,是不是?”

他滿心厭惡,厭惡江與和,也厭惡自以為一切有利於席雲而順水推舟的自己,“你算計了所有人算計了自己,就為了養出涅格蒂芙這玩意的弱點,就為了保證你的每一步棋子都引向計劃裡的終局,你算計到這個地步還不夠,還非要把棋局將軍的責任拋到席雲身上?萬一她回不來呢?萬一她回來得晚了呢?”

“一旦遍地蒼夷,你讓她以後怎麼自處?!”

江與和臉上沒有了笑,“秦自行,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半點長進。天賦不只是恩賜更是責任和義務,命運既然賜予了你我遠超於常人的能力,就意味著我們必須舍棄私情顧全大局,你以為我不把席雲算進棋局裡,她就能獨善其身、無憂無慮嗎?你以為你看得清、猜得出的內情,她就沒有半點瞭解嗎?你以為以她的聰慧,她不知道自己要承擔什麼樣的風險嗎?”

“即便沒有我的算計,她也會自願走到這一步。”

“她比你更懂什麼叫做以大局為重。”

可誰來以她為重呢?

秦自行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縮成了一團。

又有誰還記得她為什麼要把基地命名為家園呢?

“好、好……這位以大局為重的江聖父、江大神棍。”他沒了理論的心思,目光在時空裂縫消弭之處流連著,連火也沒興趣發了,只冷冷地陰陽怪氣,“這玩意一直在漏液,就快把你的棋盤都泡爛了,你要不要查查你那非常懂輕重緩急、著眼大局的偉大計劃,研究一下處理措施?”

江與和不為所動,平靜回答:“等。”

“等誰?”涅格蒂芙看了一出好戲,笑吟吟地插話,“席雲嗎?你想等她從其它時空找出暖烏松之心,重新合成阿奈雷特之槍,回來殺了我嗎?”

“就算她真的能順利帶著阿奈雷特之槍回來。”它摩挲起了嵌在肋骨裡的蛇鱗釘,“已經失手了兩次,第三次會有例外嗎?”

“啊,還是你覺得,我不是你,預判不了她回來的時機,一定會措手不及?”它從星陣裡盡可能地探出上半身,深深嗅著江與和身上的氣息,嗅著那裡面馥郁的、隱忍的、源源不斷的悲傷與憤怒,“窺探未來……你的技能的確很讓我驚喜,換我是你,也的確要把這項能力好好地藏起來,畢竟一旦被像我這樣的敵人知道的話……”

“你說,在她趕回來將我軍之前,我能不能完全讀透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