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那是我——”

還在懷疑自我的萬措下意識便脫口而出,然後,又在周宜嘉的注視中,息了聲音:

“……那是我的母親。”

那是他的母親。

不管怎麼樣……都是他的母親啊。

應該由他來操持喪事,由他來親手下葬,應該葬在他的……

周宜嘉看著他,又像是根本不想看他,灰白的眉毛微微皺著:“她是我女兒。”

見萬措還想說什麼,她繼續道:“我的女兒,沒有結婚,沒有孩子,她姓周,她該回到我們家。”

周宜嘉是這麼說不假,但萬措自然也是不願意放手的。這可是他千辛萬苦才從山中找回來的母親,怎麼能就這樣讓別人說帶走就帶走?

他的母親,怎麼能是沒結婚呢?

那他又算什麼?

作為母親唯一的兒子,他有責任,有義務操持母親的後事。

而且哪怕從法律意義上來說,他和母親是真正具有血緣關系的人,他是她的後代,這些事,理應是他說了算的。

理順了思路,萬措也暫時收起了亂七八糟的想法,至少,要先把最重要的這件事定下來。

誰知不等他再講道理為自己爭取,鶯芝便從袖袋裡拿出了手機。

“萬措,你看這個。”

“稍後再看,可以嗎?”萬措不明所以,卻也耐著性子回應。

鶯芝搖頭,堅持:“你還是先看看吧。”

萬措轉頭,見周宜嘉,還有那個男人,都對此沒有什麼意見的樣子,他也只好暫時應下。

鶯芝遞到他面前的,是一段影片。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坐在病床上,看著畫面裡另一邊坐著的鶯芝。

那女孩很眼熟,萬措也眼熟,因為有過一面之緣、數個小時的同處一室。

是王詩蔓。

不知道鶯芝到底是什麼意思,萬措繼續看著。

畫面裡,鶯芝問道:“他們為什麼對你這麼嚴防死守?據我所知,僅僅為了限制自由的話,不需要做到那種地步。”

王詩蔓纏著重重繃帶紗布的臉上露出苦笑:“因為我曾經差點跑出去過。”

“可以講講嗎?”

“可以。”王詩蔓一口應下,繼而回憶道,“其實……我一開始,不是後來那種硬碰硬的樣子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是綁著我的手腳,把我關起來。那會兒,我也是想著先順從他們,讓他們對我放低警惕心,再慢慢等待機會……找可以逃跑的時機。”

“他們也確實信了我,對我的看守放鬆了很多……直到他們開始準備結婚的事,看我還算配合,他們也把我暫時從小黑屋裡放了出來,給了我一間有床的屋子——

他們找了好幾位村裡的女性長輩,說是來給我準備東西,為了結婚做準備,給我洗澡換衣服什麼的。”

“也就是那時候,我認識了啞巴阿姨。”

螢幕裡,王詩蔓追憶地敘述著,螢幕外,萬措整個人愣住。

啞巴阿姨……他的母親嗎?

“啞巴阿姨看起來過得很不好,身上的衣服總是髒髒舊舊的,胳膊臉上也帶著傷,有時候一天過去,第二天就又添了新傷。我一看就知道,她老公肯定總打她,經常欺負她……因為她給我洗澡換衣服梳頭的時候,都很溫柔,很細心,連我指甲縫裡的髒東西都給我弄得幹幹淨淨。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身上總是髒兮兮的?肯定有內情。”

現場,各種各樣的目光集中落在了萬措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反應,看他身為人子,在得知事實的如今,聽到這些事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可惜,萬措微微低著頭,臉被一片陰影籠罩,根本看不出什麼。

手機裡,王詩蔓的聲音還在繼續傳出。

“為了拖延時間,盡量晚點跟那幾個人結婚,所以我跟他們說,我家嫁女有習慣,需要女方自己做幾件小孩兒的衣服,做得越多,將來就生越多的孩子——可能是我這個提議戳他們痛點了,他們雖然半信半疑,但是也同意了,讓我先做兩三套出來,兩三套就夠了。昨晚之後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