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他狠心,她又何曾想過,她想要害的人,是生他養他的父親。

老宣平侯的院子,路霽安面無表情地從老侯爺的臥房內走出,耳邊全是老爺子讓他對秦頤一好的話。

路霽安嘲諷地勾起嘴角,有朝一日竟然還能聽到老爺子真情實感囑咐他除了繞過侯府小輩的另一件事,當真稀奇。

走過拐角,遠遠便見遠處老宣平侯院中的小廝身後跟著一主一僕,身形清瘦,衣著樸素。

路霽安並未將人放在心上,徑直回了自己的地方,即刻命人將院中仔仔細細清掃一遍,如今可算是聞到那股子味道就想吐。

路霽安走後不久,老宣平侯的打起精神來到書房內,不多時小廝便將一個容貌清秀的婦人帶進了屋。

來人約摸四十上下,清秀的臉上滿是愁苦,那雙眼睛卻又透著看淡俗事的從容。

“父親,您找我?”婦人開口,出口的聲音與她給人的感覺一般,清冷又疏離。

此人便是宣平侯府常年吃齋年否的二夫人。

“你應當知曉我為何找你。”老宣平侯一雙渾濁的眼緊盯著眼前的婦人。

“恕兒媳愚鈍,並不知曉父親言語中的意思。”二夫人不疾不徐,並未被老宣平侯眼中的淩厲所驚嚇。

“我早便說過,幾個兒媳裡,你最是聰穎。”老宣平侯緩了緩神色,繼而語氣悲痛遺憾道:“若非老二命薄,當是侯府世子,而你也該是這侯府未來的女主人,若是如此,又怎會有今日種種糟心事發生。”

二夫人聽著老宣平侯的話,不發一言。

見此,老宣平侯心中哀嘆一聲,“我知曉當年是委屈了你,可若非如此,單以柳氏的心性,你怕是早在勢單力薄、悲痛無比之時便遭了她的毒手。如今你既然找了機會將人整治,那讓她嘗過你嘗過的苦頭便好,行慎不日便要與公主成婚,侯府還是安生些為好罷。”

二夫人聞言點頭,“是。”

只是低垂的眼眸中,有著讓人看不透的複雜。

出了老宣平侯的書房,二夫人身後的丫鬟一時沒忍住,聲音有些哽咽道:“恭喜夫人守得雲開見月明。”

此時此刻,在無人的角落,二夫人的眼中才漸漸浮起水汽,方才的從容淡然消失不見。

想起老侯爺說:“過段日子我便讓老大將柳氏病重的訊息散出去,之後你便來掌家,也算是我對老二的補償。”

補償麼?這時候的補償又有何用,難道她的夫君還會回來嗎?

看著遠處變得陌生的花園,二夫人腦中漸漸浮現起往事。

為何知曉柳氏那毒婦給他下毒,她卻能夠忍到今日才借刀殺人,為的便是一石二鳥,她不僅要折磨公爹,還有柳氏失去她想要的一切。

當初,她和柳氏在一次宴會上與年紀相仿的侯府大公子和二公子相遇。

二公子風度翩翩,君子如玉,一見面便將柳氏的心勾走,但最後因著家世原因,她只能嫁給大公子做未來的世子夫人,而家世稍遜的她,卻意外入了二公子的眼。

二人自此成了妯娌,而成了世子夫人的柳氏與本就有些過節的她處處過不去。

後來,她的夫君因為公爹的關系千裡調任,最後卻死在了調任的路上,自那時起,柳氏不再針對她,卻處處奚落她。

直到路霽安的到來,將柳氏兒子的光芒掩蓋,又是二房的兒子,以柳氏小肚雞腸的高傲性子怎能忍受得了這個,不僅明裡暗裡對付一個孩童,還將矛頭又指向她。

那時的她恰逢心灰意冷之際,幹脆直接去了道觀待了幾年,回來後才知路霽安在她手底下過得水深火熱。

雖然他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卻是夫君唯一的血脈,前仇舊恨加在一起,讓她想吃了柳氏的心都有。

這一次,柳氏自己想死,竟然動到老侯爺身上,那她自然是要出手幫她一幫。

她知道柳氏一定不會放過如今風頭正盛的路霽安,所以在發現香料一事後,讓劉嬤嬤留了一手,在花錢買回來的香料中加了可使香料味道更加濃鬱的東西。

以她對路霽安和那位溫陽公主的瞭解,她知道這件事絕對瞞不了多久,果然,總算沒有辜負她的一番苦心。

鼻尖充斥著因常年禮佛而沾染的味道,二夫人眸中的水光越來越甚。

這一忍,她忍了近七年,前三年因著侯府被柳氏一手掌控無從下手,而後四年便是她眼睜睜看著柳氏越陷越深。

二夫人狀似不經意地笑了笑,她因為柳氏所遭受的一切,今後定會向柳氏慢慢討回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她不急,她與柳氏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