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投影裡看到那個據說是被“阿克索”救了的孩子好好地活著,這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也讓她不由自主地、一次兩次三四次地去看那同一條廣告。

確定“喂”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廣告,刻意避開了她的沃夫低聲問佛克斯:“你剛才說比爾怎麼了?”

和沃夫一冷一熱一唱一和地走到一邊的佛克斯也正色起來:“比爾最近遇上個喜歡拷問的客人。他現在被拷問得不能動了,所以讓我來問問你,你有沒有什麼好的方法,可以保住他的膽?”

“什麼意思?”

“……那位客人,想吃活的熊膽。”

在殖民外星的過程中,人類經歷了許多場內戰。有時候是為地盤、資源大打出手,有時候則是因為人類感染了未知的、來自外星的新型病毒、奇異真菌。

人類的科學技術唯有生物改造、義體改造、仿生人制造一類突飛猛進。部分科學技術在移民的途中漸漸遺失,某些學科則踏上了五百年前的地球人壓根兒不敢想象的禁忌道路。

“沃姆”這顆星球沒有辦法栽種地球種的植物,也不適合直接引入地球種的動物。於是在這顆星球上,“動物”都是透過改造人類的dna,將人類的dna結構部分重組為動物的dna結構得來的。

“熊膽”、“熊爪”、“熊腦”……諸如此類的山珍海味只能從亞人的身上取得。

而在“伊甸園”的人看來,“伊甸園”之外的人型生物由始至終從來都不是“人”。哪怕他們沒有經過改造,他們也只是“家畜”。

被改造出了與人類完全不同的獸的腦袋的亞人,那就更別提了。身處“伊甸園”的上層人士不會對享用他們身體的一部分有任何的罪惡感與不適感——他們之所以只享用亞人身體的一小部分,還是因為大部分的“伊甸園”人都覺得亞人很髒。只有少數愛吃會吃的老饕才不會因為食材的來源髒而拒絕人間美味。

沃夫爆了句粗口。

“熊膽也就算了,他還要吃活的?”

“說是那位客人的夫人最近看了什麼漢方藥的古籍,對熊膽很有興趣。他自己又有拷問的癖好,所以——”

“去他媽的!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

沃夫接二連三的粗口引起了“喂”的注意。但她沒有回頭。

她知道的,沃夫和佛克斯一直有意避開她談論他們的工作。

他們似乎真的把她當成了十五、六歲的人類少女。下意識地迴避讓少女直面血淋淋的現實。

“所以沃夫,你有辦法嗎?不然比爾這次就兇多吉少了。”

“變態精神病才他媽的想吃活膽!”

“喂”放在裙子上的雙手悄悄地握緊了。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天真的——她認認真真地考慮過要如何破解自己程式碼裡不得反抗人類的邏輯,也想過能不能透過物理手段、完全地支配這具身體。

因為她想幫著這群亞人逃出去。

可是就像佛克斯說得那樣,他們能逃到哪裡去呢?他們就算逃出去了,又要怎麼維系生命呢?

仿生人的她可以不吃不喝,可沃夫、可佛克斯,他們需要營養劑,需要哈羅德飯。礦區裡只有不眠不休一直採礦且不需要吃喝的機器。她說不定可以從機器那裡偷電力,但她沒有合成供給亞人們食水的機能。

對這個世界瞭解得越多,有時候她越會産生人類口中那種“絕望”的情感。

“————”

沃夫長長地出了口氣,冷著聲音道:“算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是有辦法的嗎?

沃夫是不會騙人的。如果沃夫說有辦法,那他一定有辦法。

稍稍安心下來,“喂”揪著裙擺的手稍稍松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