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讓她做這種夢,那位貴人能得到什麼好處?倒是她給她的靈石那樣大一塊,已經抵得她平時好幾個月才能攢下的份額了。

“母親?”

見曲千蔻又陷入沉思,劉冀忍不住跳起來,在曲千蔻的眼前揮了揮手臂。

“啊……”

曲千蔻回過神來,劉冀卻扁著嘴:“母親今天好生奇怪,果然是因為白日裡那客人吧?”

“什麼?”

想到曲千蔻在飛舟上一直朝著葉棠投去豔羨的眼神,劉冀握拳道:“母親放心!冀兒日後一定好好修煉,成為不遜色那位公子的人物!屆時冀兒一定會讓母親也穿上那樣華美的衣裙,渾身上下都戴滿五顏六色的珠寶!叫母親不必再豔羨其他女子!叫母親不用再在他人面前卑躬屈膝!”

“……”

曲千蔻呆滯了一會兒。

如果沒做那個夢,她想自己這會兒一定感動得緊,大概會摟著大兒子就啜泣起來,再把臉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說:“母親等你!”

然而都怪那個夢,都怪那個該死的夢,現在她一點兒都不想哭,反而還想笑。

她不但不感動,反而有些生氣。

她豔羨的,是華美的衣裙首飾嗎?

讓她總忍不住去回想的,是那位貴人出手闊綽、而她只能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嗎?

為什麼她一定要等著兒子出人頭地來給自己華美的衣服、珍貴的珠寶,難道她不可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賺來這些東西嗎?現在在賺錢養家的人裡,可也有她一份啊!

還有啊,為什麼要將那位貴人穿戴豪華、出手闊綽歸功於她身邊的美豔公子呢?那位貴人穿戴的東西,就不能是她自己掙來的東西?

但是,她要是把這些想法說出來,一定會有人罵她:“不識抬舉!”吧?還是說那些人會指著她的鼻子憤怒道:“孩子明明只是一片好心,你幹嘛潑他冷水!?”

是的,她明白,冀兒只是好心,冀兒是真的想對她好。

可是怎麼辦?她半分都不想領這好意。

這位這份好意太像是一個落魄公子對給了他一口吃的、救了他命的乞兒承諾:等他出人頭地,他一定會回來施捨乞兒。

那果然不是夢吧。

……貴人給她的,是比噩夢更可怕千百倍的“毒”與“詛咒”。

因為這“毒”,因為這“詛咒”,她無法再輕輕鬆鬆地去享受眼前的“幸福”,她再也不能當個知足無求、懂事認命,願意花一生來等待幸福降臨的女子。

她生了饑渴,對名利的饑渴。

她有了貪欲,駕臨在夫君與兒子上首的貪欲。

她心中膨脹出一種可怕的念頭:她不想等待,她不要施捨。她想要自己去攫取自己可以拿到手的一切……!

從這一刻開始,什麼貞靜賢淑統統與她無幹。

“母親?”

劉冀怯生生的。

他本以為自己拍胸口發下的誓言能得到母親的贊譽與認可,他沒想到他的話只是讓他這位便宜母親陷入了更深、更深的沉思。

好在曲千蔻總算還是給了劉冀一些遲來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