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醫生拉著望遠鏡看了又看,就和王蓓把車推得飛快:“你知道嗎?如果半夜,計程車司機路過住宅區,隔老遠看到大人抱著孩子,他們會立刻停車等。”

“這個點的人都睡得正香,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離開溫暖的被窩?只有孩子病了才十萬火急。”

“聽崔主任說,大長公主拒絕脊柱外科的體檢,她的車駕這時候出現,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還有,兒科張主任說今天一早會去地坑院複查,沒有萬分緊急的情況,誰會三更半夜隨便駕車到這裡來?”

說完這段話,他們三人已經到了醫院西門,戴上頭燈,放下移動梯,爬梯子到了方沙城。

沒走多少路,就驚動了被刺配的神衛們。

神衛們看著穆醫生拿出《常用大鄲語一百句》,邊比劃邊說大鄲語,瞬間秒懂,對他們來說,飛來醫館的醫護們提出的要求,就算赴死也要完成。

於是,一名神衛牽了匹良馬給王強,另外一名神衛駕著馬車到穆醫生身旁,示意他們上車。

兩三下清脆的馬鞭聲,王強駕著良馬就沖在最前面,神衛駕著馬車緊隨其後,最後面是神衛們組成的臨時護衛隊,一行人聲勢不小地駛向方沙城的東面。

……

公主府車駕特別華美而且寬敞,就連套的馬匹都異常高大、肌肉發達,馬車前後都掛著防風的燈籠,趕車的不是別人而是衣裳被鮮血和汙漬浸透的妙音。

“駕!”馬鞭聲帶著擊破黑夜的淩利,馬蹄錚錚震動地面。

馬車裡傳出女使哽咽的呼喚聲:“大長公主,您不能睡,不能睡啊……”

妙音的雙眼滿是怒意,牙齒咬得咯咯響,不斷揮動馬鞭,強勁的夜風吹亂她的長發,在劇烈晃動的燈籠光影裡,彷彿深夜尋仇的惡鬼。

不遠處是另一輛馬車,趕車的是同樣身上帶血的趙鴻,車轎裡不時傳出看婦的抽泣。

趙鴻雙眼布滿血絲,額頭青筋暴起,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糊住眼睫,只是用袖子胡亂擦掉,馬鞭聲此起彼伏,車身後面捲起滾滾煙塵。

看婦的抽泣聲斷斷續續:“月兒,月兒乖,不要睡,快到飛來醫館了,那裡比天上仙宮還要美得多,看不到的話,你肯定會哭鼻子。”

“月兒……嬸子抱著你就不冷了,嗯,不止嬸子,妙音女使就在前面,我們都陪著你……”

“胖墩墩,你最勇敢,一定要撐住,月兒也撐著呢!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月兒的!”

“月兒,不能睡,千萬不要睡,你快睜眼看,飛來醫館在晚上是會發光的,那麼亮!”

“胖墩……你不能睡啊……胖墩……”

“天爺啊,您睜開眼睛看看吧,胖墩沒氣了呀。”悲悽的哭腔在黑夜中令人心驚。

妙音和趙鴻趕車趕得紅了眼,飛來醫館矗立在黑暗中那麼亮,可馬車還要不少時間才能趕到,還來得及嗎?!怎麼才能來得及?!

只剩絕望……

正在這時,茫然無望的黑暗中,忽然沖出一匹快馬和一輛馬車,不是燈籠的光,是飛來醫館才有的、可以驅散黑暗的強光,所照之處亮如白晝。

趙鴻和妙音同時看到,也看到了!

“駕!”兩人異口同聲,用力揮動馬鞭,向著亮光急馳。

當王強手電的亮光照到妙音和趙鴻時,呼吸一滯,這兩人怎麼像從戰場下來的?

很快,三車交彙,穆醫生揹著急救箱沖進地坑院的車裡,王蓓進了大長公主的車裡,血腥味撲面而來,不止車內,妙音趙鴻身上也一樣。

王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長公主右肩和左腿上兩處極深的刀傷,盡管已經用布巾壓迫,但鮮血仍然順著布巾的邊緣不斷滲出。

移開壓迫的布巾,判斷受傷的是動脈還是靜脈,立刻用止血帶勒緊,寫好紮緊時間,效果是立即的,血止住了。

王蓓迅速建立靜脈通路,上血氧儀等等操作,然後掀開帷裳,問:“強哥,有沒有更快上醫院的辦法?”

王強隨手一指:“有,保科長他們已經在醫院東門邊放升降繩索了,我剛試了一下,大概是比較空曠,對講機竟然能用。”

順著王強手指的方向,醫院東門那邊有不少晃動的亮光,結實的繩索正在往下放。

王蓓伸出大拇指,這種合作無間的感覺真好!退出大長公主的馬車,取出兩用移動車放進去,和女使們一起把大長公主搬上推車,抬起護欄固定,然後再推著車向醫院東門下方的巨大空地一路小跑。

繩索勾住推車,緩慢而平穩地向上。

身上也帶傷的女使們仰望著亮光聚集的地方,憋了許久的眼淚流個不停,老天終於開眼了,大長公主有救了!

穆醫生進了馬車,只覺得呼吸都停了,小胖墩,胖胖的小臉比紙還白,全身六處利箭貫穿傷,包括前胸與後背,厚實的衣服都被鮮血浸透,聽心音、摸勁動脈搏動和呼吸,早就沒了呼吸和心跳。

月兒身中兩箭,一箭貫穿左上臂,另一箭貫穿腰腹,箭還陰森森地插在她身上,還在緩緩滲血,映著她本就白晰的面板,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