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 告訴那裡的人天快亮了

大長公主修行的小道觀建得有些高, 只為了方便她清晨賞日出,傍晚看夕陽,深夜賞星月, 建築的每一處都透著簡樸之美,外圍一圈竹林, 是長信宮獨特的存在。

又因為大長公主年輕時受了極重的傷, 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一直氣血兩虧, 補氣補血的藥吃了不少, 收效甚微。

之後是太醫院的鄭津, 建議大長公主靜養為主, 但保持血氣執行也很重要,所以這座小道觀內平路較少, 亭臺樓閣很多, 只為了讓她平日能在這僻靜之處活動一二。

此時已是黃昏, 絢麗的晚霞連筆墨都難以描繪,餘暉映得整座國都城都顯出紅黃的顏色, 像被火海吞噬。

還是為大了長公主日常走動變成活動, 庫房都在樓上,這可苦了要親自抓米的魏國公, 行走已然艱難,爬樓登高實在是要老命了,每走三個臺階, 就要拄著柺杖喘息。

大長公主是個急性子,平日這些路都走慣了,看魏國公這樣實在嫌棄:“當初你傷得還沒我嚴重,現在怎麼如此這般?”

魏國公喘得厲害, 還不忘替自己辯解:“小老兒走平地可以,登高實在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大長公主的小廚房,開啟三道門以後就是小庫房,裡面堆著米糧袋子。

魏國公迫不及待地過去,開啟米袋,看完就怔住了:“大長公主,您這兒的米糧從何而來?”這些米真幹淨。

大長公主不明所以:“自然是封地的農戶秋收後送來的,本宮連同女使隨從也沒多少人,所以收的佃租比規定的少很多。他們感激在心,每隔幾日都會送蔬果鮮食山過來,前幾日還送了新鮮的野菜。”

魏國公連嘆了三口氣,大長公主終身未嫁,膝下無兒無女,封地的良田倒有很多,不僅對佃戶相對寬容,對身邊的親隨也非常體恤。

大長公主平日修身養性,只是不願意理睬俗事,看著魏國公手裡裝米的小布袋,想到他進門時隨從搬來的兩託盤小布袋,極平淡地問:“米出事了?”

魏國公訕訕地笑:“哪有的事?只是……”

大長公主冷哼一聲:“換個認真些的謊話。”

“小老兒只是想吃百家飯……”魏國公的話還沒說完,再次被打斷。

“今日行了不少路,拄著柺杖兩條腿還直哆嗦,拼命成這樣,就為了吃口百家飯?”大長公主回到花廳的蒲團上坐下,“本宮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魏國公被噎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忽然又改口:“大長公主,小老兒來借米麵糧油,寫欠條,日後可以折算成任何您允許的錢或物。”

大長公主因為氣血兩虧,頭發早就白了,但女將軍的氣場一直都在,平日不笑的時候,在旁人眼裡都帶著殺氣,至於有些本來就心虛的,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魏國公這兩日既疲憊又操勞,本就氣力不佳,到大長公主這裡來更是走完了一年的樓梯,完全沒精力與她對視,不是不說實話:

“借了米麵糧油,送去方沙城的飛來醫館,是十三皇子趙鴻向小老兒借的。”

大長公主淺淺笑,上揚的嘴角也有了皺紋:“只有趙鴻一人在飛來醫館?”

“是,”緊接著魏國公把去飛來醫館發生的事情倒了個底朝天,“奏章已經遞了,能查的都在這裡,偏偏晉王殿下暫停朝會。”

大長公主聽得都楞了,聽完以後既無奈又生氣:“魏國公,你到底怎麼想的?怎麼能做出治不好就不給診費藥費這樣的事情來?”

“如果你不知道飛來醫館救了趙鴻和二十龍衛,還在方沙城救了那麼多人,那也算說得過去。可是你明明知道,你老糊塗啊?!”

“你,說你什麼好?!無禮在先,送去的米麵糧油都是最次的品相,飛來醫館的館長沒發脾氣真是好涵養。”

是的,如果說大鄲還有誰能這樣責怪魏國公,魏國公還低聲下氣認錯的,除了大長公主,不作第二人想,就連晉王殿下也別想。

就像之前,晉王盛怒之下也只是晾著魏國公,從春禧殿出來仍然是恭敬的。

“小老兒知錯了,”魏國公訕訕地接話,“長公主,這些米麵糧油您有麼?某還要趕緊送去方沙城。”

大長公主招來貼身女使妙言,吩咐道:“領魏國公的隨從去庫房搬運米麵糧油,裝滿魏家車以後,再從私庫裡挑選十件最貴重的禮物裝好,帶上本宮的名刺和拜貼,用最快的馬車一起運到方沙城去。”

“是,大長公主。”妙言領命而去。

“魏國公,請稍等,本宮寫個拜貼。”大長公主的字如其人,橫平豎直,筆鋒銳利,字型大氣。

萬萬沒想到,大長公主寫完拜貼等筆跡幹的時間,魏國公已經窩在角落裡打起盹來。

大長公主又拿出一枚令符,招來侍衛長:“你去一趟望月莊園,告訴那裡的人天快亮了。”

“是。”侍衛長拿著令符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