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華龍滑止哭回道:“我等因是太史禮官,熟暗周儀禮數,狄主亦知我中原諸侯重識周禮,欲使我等回說諸公識禮降狄,以期達成不戰亡衛之想!”

公子衛開方憤恨道:“投狄賣國,絕無可能,不知狄軍戰力幾何?據城堅守,可御否?”

史官華龍滑嘆道:“狄人勢大,恐不能不御,其能放我歸來,便不懼我等悔而相抗。”

眾人見言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茫然無措,史官華龍滑亦只得垂首不語。

此時,公子衛開方慰撫眾人言道:“既無能戰,便就走也!敢請太史攜師護衛國人退往鄭地暫避,我則尋訪諸侯請援,期求有朝一日得以復國!”

是夜,史官華龍滑攜領城防營八千甲士,護衛朝歌數萬百姓倉惶出逃,一路南下退往鄭地避難。公子衛開方則依前者與眾所述,出而走訪四方,尋求諸侯援兵。

時不數日,狄人攻入衛都朝歌,一番燒殺搶掠,卻不見衛人蹤影,不盡興處,單于喀什蠻即又分出半數兵力,往南追擊。

再說大夫弘演,獨騎來至熒澤,三千衛卒遺體,幾已為之飛禽走獸啄食殆盡,苦心尋找之下,衛公姬赤遺體僅餘其肝也。大夫弘演抱而貼胸痛哭,進而尋得一木匣盛裝,回首將之三千士卒殘軀掩埋,事了取匣策馬而回。

及近朝歌,為之狄軍哨騎捕獲,大夫弘演緊抱木匣貼於胸,任憑狄兵施暴毆打,雙手緊扣不松分毫,哨騎以為其中藏有貴重之物,遂押至狄主跟前問話。

單于喀什蠻厲顏問道“匣中所盛何物?”

大夫弘演坦然回道:“吾主姬赤也!”

單于喀什蠻當即怒道:“鬼話連篇,衛君六尺之軀,豈是三寸木匣可以盛下也。”

大夫弘演悲情相告道:“不敢欺上,吾君軀體為鳥獸啄食,所剩無幾,匣內所盛只為吾君之肝,臣將尋回下葬,以全其禮也!”

單于喀什蠻聞言緩聲道“倒是忠肝義膽,然汝今日落入我手,其自身難保,又何能護得了汝君遺骸耶?”

大夫弘演嘆道:“逝者如斯,還望狄公高抬貴手!我之生死不足為惜,但請狄公於我死後,剖出臣肝,而置吾君之肝於腹中。以臣之軀體為棺落葬下土!”

單于喀什蠻贊曰:“真義士也!”

大夫弘演不復與言,繼而輕輕放下手中木匣,隨之憤而起身撞向石階,暴斃而亡。單于喀什蠻嘉其忠義,應其所言,乃出其肝,內衛候之肝於其腹,並命軍士厚禮抬出,葬於朝歌城郊。

還說公子衛開方,自出衛都朝歌,便一路向東,奔往齊地而去,因是可與狄人相爭者,且與狄人相爭可得勝者,惟齊可也。

奔波數日,公子衛開方使抵齊都臨淄,情急下別無他顧,直入齊宮扣門請見。齊公姜小白依禮召入廟堂相會,文武眾臣與隨撥冗出席。

入而見禮,不待齊公姜小白做主先言,公子衛開方搶先哭訴道:“嗟乎,衛將亡矣,齊君厚德,敢請發兵,救我衛室一族也!”

齊公姜小白麵現驚愕,傾身言道:“狄人侵衛,寡人已有耳聞,然以衛室之力,退敵固然不易,守地則見無虞,何至於亡族耶?”

公子衛開方搖首嘆道:“我君御下無方,文武群臣棄而罷戰,萬般無奈之下,我君只得自領親兵出戰狄寇,適於熒澤戰敗身死,今我衛室群龍無首,狄寇因勢長驅直入,踏破朝歌,肆掠河洛,衛邑族民危在旦夕!”

齊公姜小白收身回位,驀然道:“可悲,可嘆,寡人……”

不待言罷,右相管夷吾輕咳數聲,出而聲言道:“此為衛君之過,非我君能助也,且數請衛候會盟攘夷,未見一次與盟參會,今為狄寇犯境作難,方憶起諸侯盟邦之好,不覺晚矣!”

公子衛開方聞言頓首,承罪道:“此前過往,皆是衛室之過,今後定將誡而改之,還盼諸君顧念衛邑十數萬軍民之性命,泯怨開恩援衛於水火,此恩萬死難報,籍後世子孫事齊如父,誓此誠期!”

右相管夷吳嗤笑道:“人心隔肚皮,行事兩不知,施求於人時,口如蜜蠟,與人做難時,舌似利劍,口說無憑,何以擔保衛將不與齊為逆耶?”

公子衛開方察情,知其有意利此掌控衛室社稷,然今衛室逢難將亡,唯齊可救也,更無談判之資,因是哀求道:“如得齊君揮師援衛,臣願質身於齊,如父事君,永不還朝!”

聞其語軟,右相管夷吾欲求更多,接言激道:“公子質齊又有何用?衛後得勢,將欲逆齊,便就逆了,根本不會在乎公子性命!期使齊師援衛,我只一點,待得擊退狄寇,準我駐軍於衛,永保兩邦安寧,似此方為長久之計!”

公子衛開方聞言啟首,目漏兇光,憤懣道:“聞右相此言,意是教衛淪為陽室第二耶?”

窺見堂上火藥味漸漸濃,左相鮑叔牙出而圓場道:“衛使質身委齊,足見赤誠,我等亦不以言相戲矣!狄寇犯我中華,亟當與眾同仇敵愾,只是籌資備軍尚需時日,還盼衛人多撐持數日,以待我邑師至!”

公子衛開方急而結舌道:“可……這……”

齊公姜小白堂皇告之道:“公子著急,寡人亦急,另有東夷北戎,亟仰寡人防範,又再調兵抗狄,寡人實難做到面面俱到,且今狄寇來勢頗大,非齊一邦可敵也,還待寡人說請諸侯,共往救之!”

公子衛開方無奈道:“狄寇緊追不捨,衛室軍民恐無能撐持多少時日,還請齊君速發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