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北戎一役,轟動中原,諸侯這才拜識齊軍之非凡戰力,齊公姜祿甫更是萬分欣喜,遂於齊都臨淄大排慶功宴,廣邀天下諸侯赴宴。

席間宣讀功祿簿,頌揚齊公豐功偉績,自不必說,主將管至父、連稱亦得論功行賞。

鄭世子姬忽則被拜為齊室上卿,並獲齊饋贈糧餉千餘石。

然鄭世子心中並無半點喜悅之情。

適時,蒲姑大戰北戎單于攣鞮慕勒,齊公姜祿甫領軍與其激戰僵持不下之時,獲其屬邦派兵增援,方才得以大獲全勝。

此次大擺慶功宴,齊公姜祿甫為示好魯室,遂請魯公姬允助其布排諸侯座席次序。

魯公姬允則依周王朝賜立諸侯時間先後,將之齊室屬邦各諸侯座席緊鄰齊公佈置,鄭室因之得立諸侯時間最晚,由是鄭室座席為其排在諸侯之末。

而鄭世子姬忽則以為此役之中,擒戎將大良、少良,聚殲戎兵數千,己之功勞無人能及,理當次於齊公而座,遂怒而尋其理論,著其重排次序。

魯公姬允則以周禮對之,言日:“禮之大,功莫可及!”遂婉拒其請。

鄭世子姬忽愈發惱怒,然身在他邦客地,不好僭越行事,只得忍氣吞聲依約赴宴,心中卻已牢記魯公刻薄之言,誓日他日必雪今日之恥!

整個慶宴前半段,鄭世子姬忽末位獨坐默言,把盞自斟悶飲,但見其他諸侯把酒言歡,盡顯喜慶之象,還觀世子嵌入其中猶顯格格不入。

齊公姜祿甫身為東道主,得眾擁懟相敬,皆已飲至半酣之態,與之寒暄半晌,這才適得閒暇小憩。

望之今日盛況,齊公姜祿甫心中無比概,轉而看見鄭世子獨做遠處自飲,知是招呼不周,責問近侍方知其中原由。

鄭乃齊室得力盟邦,亦為齊公姜祿甫文霸長策中不可或缺之友邦,而鄭世子姬忽乃鄭公姬寐生長子,來日極有可能繼掌鄭室,此次大戰北戎亦是居功至偉,斷不可慢待於他。

昔日,齊公姜祿甫為穩固齊鄭同盟,提出過締結姻親之盟,欲將其女文姜許於鄭世子姬忽,然鄭世子以其微末之身,不敢高攀為由婉拒。而今臨沂關前一戰成名,立下不世奇功,又當一眾諸侯在此,何不趁此促成美事,以定齊鄭世代盟交。

想定即行,齊公姜祿甫起身面朝諸侯百官,平展雙臂示意眾人靜音,而後言道:“助齊破北戎,世侄功不可沒,可謂是英雄出少年,老夫甚是欣慰喜愛,早有認侄半兒之念,今當眾諸侯之面,孤將愛女出嫁與侄,願世侄萬勿推辭!”

聞之齊公姜祿甫言中帶有籲請之意,因是前者入洛覲王之時,初見鄭世子姬忽,嘆其舉止不凡,喜其颯爽英姿,加之齊鄭結交伊始,為穩固齊鄭同盟,遂有意將長女文姜許與為妻。

而得鄭世子姬忽直言辭謝,日:“婚配嫁娶重在衡宇相望,齊地離鄭千里之遙,女若嫁我入鄭,舉目無親,孤苦悽怨,豈不苦人哉?吾不敢擔此罪責也!且齊室乃為中原第一強邦,將女下嫁弱邦鄭室於我,世人必說吾輩趨炎附勢,吾所不願也!詩云人各有偶,齊尊,非吾偶也,吾之禍福榮辱,我自為之,大國澤下,實是不敢仰止!”

對之強邦齊室主動示好邀請,諸侯莫不暇迎,聞得鄭世子此番徵詞,齊公姜祿甫只道是姬忽年少氣盛,其心欲展鴻鵠之志,不求攀高附強,是以亦未心生妒恨。

而今世子姬忽又於齊地立下不世奇功,且鄭室今日之地位,可比肩齊魯之勢,得以與其盟交,中原大勢即定九成,因是齊公姜祿甫又起聯姻強盟之心,有意將之次女許與為妻,遂起身謂眾言日:“諸君今日齊聚一廳,是為周室東遷以來最大盛事,寡人之莫大榮光,今驅殲戎寇得定北境安寧,諸君功不可沒,更有世侄姬忽遠行千里如齊獻策,親領大軍血戰臨沂關斷敵歸途,以身作則扞護周室社稷,寡人甚是欽幕篤愛,諸君共鑑,今將次女許配與侄,望訖納之!”

待其音落,在座諸侯紛紛起身賀喜。

而鄭世子姬忽乃是性情耿直好強之人,加之今日宴飲本就心情不暢,遂起甚直言拒卻,言日:“吾之先已表明心志,鄭之弱邦,不敢攀富寄強,今擊番邦略進尺寸之功,豈敢以此邀迫齊女下嫁於我?且婚配之事,需得父母授命,方敢成事,今父君遠在鄭地,未能徵詢父君之意,吾不敢自作主張,是以齊公美意,恕某難以從命!”說罷,躬身禮退,即日啟程返鄭。

再說齊公姜祿甫,身為東方強邦之君,於眾禮下請婚,遭之當面駁回,即是聖人亦難保君子傾顏,心中雖有不閱,礙於大喜之日,不便出言責怪,只得強做歡笑,邀眾續飲。

此事過後,齊公姜祿甫於心埋下怨憤,對之鄭室心生芥蒂,齊鄭同盟逾日漸差。

宴過數日,如齊諸侯紛紛返邦,魯公姬允亦引得使團還魯,車架剛入曲阜,即得喜事一莊,乃是其妻文姜為誕下一子。

文姜者,即是前時齊公意將許入鄭室者,遭至姬忽婉拒,後為籠絡魯室,遂將之許與魯公姬允為妻,時至今日,文姜入魯已有三載矣。

魯公姬允喜得貴子,自是不勝欣喜,為其命名即成首要之事,遂問詢於申繻,言日:“名隨一生,不可胡亂為之,上卿飽學鴻儒,為孤思之,此子當取何名耶?”

上卿申繻對曰:“取名之法有五,一為信、二為義、三為象、四為假、五為類。以名生是為信,以德命是為義,以類命是為象,取於物是為假,取於父是為類。忌取之名有六,忌以國號為民,忌以官職為名,忌以山川為名,忌以隱疾為名,忌以畜牲為名,忌以器幣為名。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故以國號為名則廢宗,以官為名則廢職,以山川為名則廢主,以畜牲為名則廢祀,以器幣為名則廢禮。昔日,晉因僖侯而廢司徒,宋因武公而廢司空,我因先君獻、武而廢具、熬二山,是以公器大物不可為名也!”

聞其所言,魯公姬允思之良久,而後謂其言道:“此子生辰干支,與孤同為乙亥,命之曰同,上卿以為可否?”

上卿申繻回道:“甚好!”

名已取得,魯公姬允心中大悅,即行前往後苑告知文姜。

文姜懷抱稚嬰,聞得愛子之名,言道:“驥子臨凡,九州同風!佳名也。”

言罷,二人相依相偎相偎,笑顏端詳懷中幼子,幸福之情溢於言表。

自從流放羽父三族後,魯公姬允性情大變,對之眾人皆存猜忌之心,忠奸不辯幾至半瘋之境,已無心力打理朝政,軍政大事皆由文姜操持主辦,從後為其出謀劃策。

文姜入魯三年,憑藉其特殊身份,以及高超政治才幹,遊走於諸侯列國之間,或結盟,或退兵,為魯謀取利益,使得魯室實力大增,步入豪強之列,深受魯室臣民擁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