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立場和樓上的這些位大臣,基本上是完全相反的。

這種涇渭分明的立場,就算是天天同席喝酒,也是不可能調和的。

但是,一個成熟的官場中人,哪怕立場再如何相悖,這種公開場合也是要維繫表面的和氣的。

他們能夠攀上如此高位,那都是宦海沉浮,久經磨礪的,也都認同這樣的處世哲學。

他們不相信這些銳氣正盛的青年官員,就敢挑戰這樣的官場規矩。

如今趙少卿下場,給了他們臺階,他們也威風過了,就該上樓敬酒。

結果,他們就看到趙世平神色有些僵硬地敬了楊沅一杯酒,轉身就上了樓,而楊沅等人居然重新坐下了。

這一下,二樓的官員們便有些繃不住了。

竊竊私語聲四起,每一聲,都像是打在湯思退臉上的巴掌。

饒是湯思退一向以度量自詡,可那微顯僵硬的神色,席中的官員與姑娘們也都看得出來。

二樓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十二花魁和翠玉樓的那些美人兒,本就負有活躍氣氛的責任,當即滿場遊走起來。

這裡巧笑嫣然兩句,那裡嬌聲瀝瀝一杯,總算把場子又漸漸活躍了起來。

王二少很高興,楊沅一點都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張孝祥、蕭毅然、盧承澤和劉商秋這些不是衙內,卻有資格生衙內的官員,也沒有瞧不起他。

他們談笑間不會冷落了王燁凡,更不會把他當成一個店小二般,指使他幹這幹那。

今日王燁凡定這席位,加上換過一次的兩桌酒菜,也不過才花了幾十緡錢。

只是吃喝花銷的話,這已經是天價了,只有臨安一等一的大酒樓,消費才這麼貴。

真正花錢的地方在於美色,那要花多少可就不好說了。

幾十貫也能辦,幾百上千上萬貫也是它,全看你召來陪酒的是什麼人。

王二少手裡頭還攥著九千多緡錢,還沒完成他爹交代的必須花光的任務。

他本來是想等那幾位衙內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喝的差不多了,再請幾位名妓侍酒,然後順理成章地把他們“送作堆兒”。

不料,那些人太過目中無人,讓他憋了一肚子氣,後來見到楊沅等人,他也就不忍了,把那些根本養不熟的混賬東西給趕跑了。

這時與楊沅等人相處愉快,他便藉著尿遁悄悄溜到一邊,喊來一個小二,讓他去招請美人兒過來侍酒。

王二少跟夥計定了六個美人兒,每個一千貫,說好了要先陪酒,再侍寢,這一千貫一個人。

一千貫的身價,挑的姑娘,論姿色身段可就絲毫不遜於十二花魁了。

她們只是在才藝上略遜一籌,西湖競美的時候沒能入選前十二名罷了。

如果能請動十二花魁中的人前來陪侍,那就每個花魁再加一千貫。

談好了價錢,王二少付了錢,小二便趕緊去安排了,王二少便笑吟吟地往回走。

還沒走到自己的席位前,王二少就呆住了。

他看到了十二花魁中的知晚姑娘。

元宵夜選花魁的時候,他也去了,還打賞給他欣賞的女子,助其入選。

知晚正是他竭力打傍的那位姑娘,是他最喜歡的一款,有著明媚、豔麗的容顏,又有嫻雅、知性的氣質。

知晚姑娘帶著一個小俏婢,款款走到他們席位前,巧笑嫣然地與楊沅等人說了幾句話,便很自然地坐了下去,坐到了王二少的位置上。

王二少的位子左手邊是楊沅,右手邊是張孝祥,知晚姑娘一坐下,嬌軀就貼向張孝祥一邊,眉眼脈脈,彷彿會說話一般。

“‘天上張公子,少年觀國光’,奴奴早就聽聞張公子的大名了,今日有幸一見,奴奴不知有多開心。奴奴借花獻佛,敬公子一杯,請公子滿飲。”

王二少的偶像知晚姑娘,滿面柔媚地睇著她的偶像張孝祥,盈盈舉杯。

這時,十二花魁中的簫韻姑娘也帶著她的貼身侍婢,如同仙子謫凡一般飄然而至,走到了楊沅身邊。

“奴家簫韻,見過侯爺。侯爺一言合縱,一指開疆,是簫韻心中第一名士,第一英雄,今日得謁尊顏,奴奴好不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