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聽在耳中,未作表示,再走上兩步,徐夫人臉含悲慼,向楊沅一睇,便盈盈拜了下去。

“未亡人徐氏,見過楊撫帥。”

“夫人快快請起。”

楊沅虛扶了一把,柔聲道:“裘將軍不幸過世,這亦是國家之大不幸。夫人還請節哀順變。”

徐氏眼睛溼潤了,幽幽地道:“拙夫驟逢不幸,還請撫帥為我裘家主持公道。”

“娘,我爹已經死了,這就叫人走茶涼。他們官官相護,怎肯為我爹主持公道,你拜他做什麼。”

隨著聲音,一個戴全孝的年輕人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

他仇恨地瞪了楊沅一眼,大聲道:“娘,這位欽差是楊太尉的族弟呢,你能指望他主持什麼公道?”

陳涿光臉色一沉,森然道:“裘定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想說裘將軍之死,和太尉有什麼關係?”

裘皮兒的長子裘定軍冷笑道:“我不知道啊,但流言四起,我身為人子,總不能當聽不見吧?

朝廷為什麼派人來?還不是因為信不過太尉查辦,朝廷派人來了,卻是楊太尉的族弟,你讓我如何相信他能為先父主持公道。”

“你好大膽!把他給我拿下。”

“拿吧拿吧,是不是殺了我,才正合你們心意?”

定軍山諸將連忙一擁而上,其中一個統領攔在裘定軍前面,向楊沅陪笑道:“裘將軍離奇暴斃,裘公子悲傷於父親之逝,情緒激動了些,撫帥莫怪。”

其他幾員將領也都攔在前面,七嘴八舌替裘家大公子裘定軍解釋。

可是明明此時發生衝突的是陳涿光和裘定軍,他們卻絕口不提陳涿光一句,彷彿根本沒看見他似的。

楊沅心中一哼,徐夫人扮可憐,裘公子扮愣頭青,其餘諸將負責控制火候……

因為裘定軍的離奇死亡,定軍山諸將,果然對楊太尉失去信任了。

楊沅清咳一聲,凜然道:“裘公子,吾為楊太尉族弟不假,但更是大宋之臣。

今,楊某奉聖諭來此,調查裘將軍一案,自然要秉公而斷!事情真相如何,務必得有真憑實據,叫人心服口服方才結案,你大可不必為此擔心。”

裘定軍是個十九歲的年輕人,但徐氏應該是很年輕就生下了他,此時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加上保養得宜,倒像裘定軍的大姐姐一般。

聽楊沅這麼一說,徐氏舉袖拭了拭腮邊清淚,便再度拜了一下:“懇請撫帥,為我家將軍主持公道。”

這一次,她是雙膝跪倒,行了大禮。

那些將軍齊刷刷單膝跪地,抱拳施以軍禮,齊聲道:“請楊撫帥為我家將軍主持公道。”

只有負責唱黑臉的裘定軍,依舊直挺挺地站在那兒,一臉的悲憤。

楊沅與陳涿光迅速對了個眼神兒,上前兩步,雙手虛扶,朗聲道:“此案,楊某一定查個清清楚楚,不管涉及到誰,絕不包庇。諸位,快快請起。”

經過了轅門這麼一出,方才最先攔上來的那位將軍忙道:“楊撫帥請進,咱們營中說話。”

這人面皮白淨,有點儒將風範,身著一身武服,又透出幾分彪悍之氣,乃是定軍山中軍統領賀金勳,裘皮兒的左膀右臂,結拜兄弟。

陳涿光被人完全無視,卻也無可奈何,隨著楊沅一起進了轅門,到了裘皮兒的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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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帥府也是前衙後宅的模式,前邊是裘皮兒署理軍伍之事的所在,後宅便是家眷生活之地。

眾將領把楊沅迎進帥府,上首兩張椅子又分主客,徐夫人請楊沅在客位座了,自己坐在主位上作陪。

一眾將領分坐於左右椅上,徐夫人幽聲道:“因為我家將軍死的蹊蹺,所以事發已近兩月,始終停柩不曾入殮。

撫帥此來,山高路遠,十分的辛苦,照理來說,該當盛情款待才是。只是因為將軍後事尚未料理,不好大操大半的,只在二堂略備薄酒款待,還祈撫帥莫要見怪。”

“楊某與陳書記此來,是為了查清此案以公示天下,本就無需如此的。只是不知,將軍事發之地,如今可還儲存著?”

徐夫人幽幽點頭:“事發之地,自出事之後就立即封閉了,再無人開啟過。”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