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找到一個突破口,政敵就絕不會把它當成一個單一事件處理,而是會充分利用它進行株連擴大,儘量把敵對一方的人拉下水。

湯思退不相信這麼大的一樁案子,背後就只有楊沅一人。

就算只有他一人,也可以想辦法把其他激進派成員儘量拉下水嘛。

所以,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他要赤膊上陣了。

晉王看著他陳列的證據,久久不語。

湯思退道:“監國一向器重楊沅,想不到他卻利慾薰心,做出這樣的事來。下官獲悉此事時,也是大吃一驚。

此事尚在偵破當中,大王現如今代官家監國,日理萬機,本不該在事情全部查明之前打擾監國,只是考慮到楊沅如此善於營造名聲,矇蔽了大王,所以下官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有必要先與大王通個氣兒。”

晉王趙璩閉上了眼睛。

他的耳畔,又迴響起了楊沅的聲音。

“大王,沒想到這案子查來查去,倒是把下官自己都繞進去了。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下官想利用一下。

弄好了,就可以來個大掃除,尤其是三法司。之後,它就能變成官家手中最得心應手的一口寶刀了,無堅不摧。”

“子嶽,如果……他們不下場呢?”

“他們不下場,也沒有什麼損失。正好利用我被抓,矇蔽那些真正的金國秘諜。

我的人已經在盯著他們了,只等一個一網打盡的時機。

如果製造假會子的罪名被安在了我的頭上,他們不再那麼警惕,也就不會繼續蟄伏下去了。”

湯思退見晉王閉目不語,只當他是對楊沅深感失望。

湯思退心中快意,假意勸慰道:“那些作奸犯科,最終被繩之以法的貪官,在暴露之前,哪一個不是光風霽月、一身的正氣?

大王不必為此難堪,非是大王識人不明,而是此人過於狡獪,善於偽裝罷了。”

晉王道:“本王……還是感到難以置信。湯參政,你可知道,機速房繳獲會子印刷銅版,揪出在樞密院勘印房調查油墨的徐洪誠,其中楊沅出力甚巨?”

湯思退大吃一驚,失聲道:“怎麼可能?”

晉王道:“這是真的,勘印房中發現印鈔油墨線索,是楊沅調查張宓案時,勘探現場時發現的。

蕭山何七七印染坊中印製假會子,也是楊沅嗅到漚泡蠶繭的濃烈臭味時,心有所感,提供給機速房的探查方向,這才揪出了真兇。”

湯思退喃喃道:“怎麼可能,若是這樣……”

突然,湯思退兩眼一亮,頓時大感振奮。

楊沅那麼愛出風頭的人,這樣的大功勞,這樣出風頭的事,他怎麼捨得退居幕後?

他只是破了一個張宓的案子,就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各種為他自己造勢,把他捧為神探。

聽說他那些妻妾,包了雜劇團的場子,去看演他的戲。

只怕那雜劇團就是收了他的錢,才編出了捧他的戲來,要不然,那戲中怎麼有諸多的官場細節?

那些細節,根本就不是一個戲子所能瞭解到的。

就這樣一個人,這麼大的一樁功勞,他居然退居幕後,把功勞和風頭拱手讓給機速房的劉商秋了?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如此不合情理,那麼真相就只有一個!

睿智的光芒在湯思退眸中陡然閃過!

本來,他並不確定,楊沅走私大宗財貨從中牟利一事,和假會子案是否真有關係。

他敢在不確定的前提下,就把這位新朝寵臣直接抓起來,是因為他有兜底的方案。

哪怕最終還是找不到楊沅與假會子案有關,他偷逃如此鉅額的稅賦,也足以治他的罪。

但是現在,他一下子信心十足了。

他覺得,假會子就是楊沅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