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春早已一手負劍,一手扶住膝蓋,彎下腰,大口大口喘氣。

而江暮雪卻神閒氣靜地站在一旁,就連胸膛都沒怎麼起伏,更別說感到勞累疲乏了。

柳觀春看了一眼手中不堪一擊的銀劍,心中對於本命劍的渴望更甚。

本命劍和劍修的命脈相連,除非剔除劍骨,否則本命劍無論破碎幾次,修士都有法子將它復原。

柳觀春很渴望能和師兄的本命劍比上一場,即便她知道,她一定不是前輩的對手,但她仍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逼得師兄用出本命劍。

至少那時,她用本命劍出招,白衣師兄就不必特意收起劍勢,體恤她脆弱的凡劍。

柳觀春仰頭,豆大的汗珠沿著她的眉弓滴落,但她臉帶冀望,明麗如遠山芙蓉。

柳觀春說:“師兄,等我取得本命劍,你就用自己的劍和我比試,好不好?”

她在徵求江暮雪的同意,一雙眼明亮如星。

江暮雪一點都不懷疑,如果他出言拒絕,她眼中輝光一定會暗淡下去。

憐憫一事,果真有一就有二。

他沉默許久,最終斂目,點了點頭。

今晚,柳觀春也心滿意足地收起了武鬥卷軸。

她躺在後山最為偏僻的弟子寢院裡,身上蓋著不算蓬鬆但被太陽曬得暖呼呼的被子。

窗戶破了兩個洞,柳觀春暫時沒有錢去買布簾修補,幸好還是深秋,沒有霜雪飛進屋裡。

她被涼風吹拂著,很快入睡。

隔天,柳觀春睡醒,上劍術課的時候,她厚著臉皮去問諸位內門弟子。

“請問,如我想要一把本命劍,該去哪裡取劍?”

不少師兄姐看到柳觀春上前,紛紛後退,下山降魔一事在即,他們生怕和柳觀春有個牽扯,她會狗皮膏藥一般黏上來。

畢竟哪個弟子會在武鬥卷軸裡被人冷落了三個時辰,還在倔強地等人進陣?也不知是哪個倒黴蛋生了憐憫之心,最後幫襯了她一把,入陣比試,沒讓柳觀春下不來臺。

倒是今日來旁聽課業的唐婉,聽到了柳觀春的詢問,推了一把身旁相熟的師妹,似笑非笑地道:“這位新入門的師妹既有困惑業障,如何能不幫她解惑?”

唐婉是掌門之女,在內門素來人緣頗好,眾人見她劍骨已失,自己不能修煉,卻還會大發善心幫助一個新弟子,不由心中動容。

被唐婉推搡的那位師姐走向柳觀春,對她道:“你的修為太低,不夠召出劍冢的上古劍器,若是沒有足夠的靈石去買閤眼緣的劍器,那就去妖域碰碰運氣。妖域是仙門與幽冥的交界之處,大妖都被護宗大陣封在幽冥之外,只餘下一些山精地靈,築基期的弟子應該能打得過。”

柳觀春知道,百年前,幽冥與仙門交戰,彼時烽火連天,狼煙四起,仙門修士卻還沒有造出能夠隔絕妖魔的護宗大陣。

那一場戰役裡,不少修士為護弟子,葬身妖域,殘留的佩劍也藏在妖域深處。

如果柳觀春運氣夠好,興許能在妖域裡找到前輩們的遺留之劍,到時候她將遺劍融入骨血,便能幻化出自己的本命劍。

柳觀春感激地道謝。

師姐擺擺手,沒再搭理她。

玄劍宗並不阻止弟子的修行與來去,因此柳觀春若是想出仙門歷練,只需物資準備齊全,她隨時都能走。

只是,臨行前,柳觀春心中還記掛著一人。

武鬥卷軸攤開,柳觀春入陣,靜靜等候。

她倔強至極,見不到白衣師兄,她不會收起卷軸。

這兩日,江暮雪下山做事,可懷中比武符籙一刻不停地響動,他凝了凝神,沒有將其關閉。再後來,他的預感沒有出錯,果真無人願意入陣和柳觀春比試。

江暮雪不免疑惑,對於弟子們來說,柳觀春性格爽朗溫和,人也愛笑聒噪,仰望人時甚至有種孩童般的純真與依戀,應當不算不討喜的樣子。為何他們還是對她退避三舍,以至於喂招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