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西去三百里,山遠縣境內一座光禿禿的小山上。

夕陽西下,淡金色的餘輝如劍飛來,自那間半已坍塌的小廟間斜掠而過,隨而又化成一條蜿蜒小河沿山落去。

就在那條彎彎曲曲滿沐金光的山道上,人影如織密密麻麻的一路排出七八里。

白髮蒼蒼的老者滿臉渴望。

咿咿學語的小兒兩眼生光。

一個個瞪大了瞳孔,死死的盯著廟門前那張破舊的小木桌。

那桌上擺著個漆色斑駁的破木桶,旁側裡,還堆著座小山樣兒的白饅頭。

嫋嫋升騰的香氣隨風散去,陣陣吞嚥口水的聲浪此起彼伏。

熱騰騰的細米粥,香噴噴的白饅頭!

若在別處,怕是早就亂成一團,甚而慘不忍睹!

可此時,那萬千災民即便早就飢腸轆轆,可楞是卻沒人踏前一步,全都靜靜的排好隊伍一言不出。

更加怪異的是,就如此光景下,排伍前頭的盡是些老弱婦孺!

當!

一道清脆鐘聲憑空乍起。

嘎吱!

兩扇破木門左右開啟。

“哈哈,諸位久等!”

隨著一道略顯粗獷的大笑聲,自廟裡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怪人來。

那人身高過丈,肩闊如門,半身穿著件滿是補丁的破僧袍,半身罩著件密不透風的黑蓑衣。

半邊臉慈眉善目滿是笑意,

半邊臉隱在暗處見不仔細。

“莫急,莫急,都有,都有哈……”

那怪人說著,三兩步走到桌前抄起大勺來,一下下施了粥去。

那領了粥的也不貪多,只取一個饅頭轉身就走。

“大師浩德,盛謝我佛!”

隊伍中,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顫巍巍的接過粥碗,躬身謝道。

“老丈,此言差矣!”那怪人聞聽,突而停住長勺,斜指後方道:“雖說這廟裡供的是佛尊寶像,可這粥食卻不是佛家舍的。”

“哦?”那老者很是不解的抬起頭來看了眼那座仿若隨時都將與日同墜的小破廟,又低下頭去看了看那桌上白花花、香噴噴的饅頭山。

隨即一臉正色道:“老朽受之厚德,當曉其名!還請大師賜教!”

“老丈,怕是初來山遠吧?”那怪人一邊繼續施粥,一邊說道,“這山遠縣吶,地處邊荒,厲來多災,即是豐年,也難續命!更別說,自秦滅後,浩劫叢生,軍匪如蠅。若在往日,怕是早就千里無人,十不存一了!”

“那這……又是何人所為?”老者更為詫異。

“還能是誰?自是當今聖皇!”那怪人手沒停,施了一份粥接著說道,“秦滅妖生,亂噬九州。若非聖皇蕩魔掃妖,平寂天下,怕是我等早成妖邪口糧!而這山遠縣麼,也是聖皇早有顧念賜我神通,命我在此舍濟萬生,你且看來,這粥食可曾少有半分?!”

那老者聞聽低頭一看,不覺頓然大驚!

至此為止,早已先後舍食百十人,可那桌上仍是米粥半桶,饅頭如山!

任那怪人一勺勺挖了去,米粥仍是不增不減。

任那民眾一個個抓了去,那饅頭仍是滿滿當當!

“這!真乃神蹟也!”老者驚呼一聲,手中粥碗險些落地,被那怪人隨手一勺穩穩扶正。

怪人毫不在意的笑道:“初來山遠,皆有此嘆!可時日一長,也就不足為奇。只消心念聖皇,自可安康永長!”

“是是是!”那老者連連躬身,虔誠拜道:“盛謝我皇,天恩浩蕩!”隨即一口喝了米粥,舉起饅頭剛咬了一口,突而心覺怪異,猛的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