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老祖指向仙島腹地,“江遠山最寵女兒,若是將她女兒帶來湖邊,他自會浮出水來。”

一道刀意自君不白手中斬出,毫無情面,“若是江遠山最寵女兒,他要斬殺靈物,怎會不顧女兒安危,將她留在島中。”

江家老祖常年置身宗祠,不近人情,幾句話穿幫,躲開刀意,不羞不躁,“老夫這也是為一族之人安危著想,若江遠山當真斬殺靈物,掀翻仙島,我江氏一族千年基業盡毀,老夫還有何顏面去見宗祠列位先祖。”

謝湖生嗤笑道:“一個個都想入長生,若長生當真那麼好入,這世上仙人不是隨便撒網都能網上一兜。”

謝湖生二十多歲入無我境,江家老祖不敢駁他的話,長生境對謝湖生而言,可能就是幾年光景而已,諂媚道,“謝湖主少年才俊,如此年紀便是無我境,自然是不齒的。”

君不白低聲傳音,“你對著他的話信服多少?”

謝湖生搖頭,“老奸巨猾,完全不可信。”

君不白驀然笑道:“我娘當年會不會是識破他的偽善,才給了他一棍子。”

謝湖生壞笑道:“那他那一棍,捱得一點都不冤。”

二人突然笑出聲,謝家老祖一臉茫然不解。

太湖湖底。

天光也不曾照進的暗處。

江遠山將守湖老者拖入暗藏的水路,此處是靈物身下,千年泥沙積壓,形成坑洞,正巧可藏身。

守湖老者還有一息尚存,胸口起伏。

江遠山渡去一點內力給守湖老者,讓他可活得久些。

浮雲古捲上所書內容,雖能安撫湖底那位,但也是一命換一命的法子。以肉身之軀汲取千年靈氣,不能及時度化,也會爆體而亡。

守湖老者心有痴念,江遠山深知他本性,這些年苦守太湖,為得不是報恩,他若得償所願入了長生,恐怕整個太湖仙島都有可能被他據為己有。

以前守湖老者化物境巔峰,整個江氏一族無人能及,不敢覬覦。如今他命懸一線,可用他汲取靈物靈氣,安撫那位,自己也好全身而退,護一島安危。

方才藏身水路,已鑿出一斷淺坑,可在此處汲取靈物靈氣。

江遠山將守湖老者身子擺正,一掌撐去洞中,一掌與自身相連。守湖老者身藏的金絲軟帛深不可測,能吸取多少靈氣還未可知,倘若靈氣外洩,自己也能度化一二。

金絲軟帛浮在老者胸口,一道道靈氣自老者掌中引入其中,偶爾有一絲靈氣竄出,進入江遠山體內,被他安然度化。

靈物靈氣充盈,幾道粗淺的靈氣洩出,讓江遠山渾身酥麻,筋骨擴張,隱有破境之感。

江遠山想起荷塘院中的夫人和女兒,眉眼含笑,暢想道:“等我降服此物,入了無我境,帶著丫頭跟她阿孃出島轉轉,這些年窩在島中,還沒帶她們見過外面的廣闊呢。”

仙島腹地,荷塘人家。

婦人已斷氣多時,小丫頭哭得暈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丫頭醒來,臉上淚痕已幹,孃親身下的血也殷紅凝結。

小丫頭赤腳跑去阿孃房中,抱著梳妝匣跑回空地,開啟匣子,匣中各式各樣的首飾,雖不名貴,卻也靈巧許多。小丫頭一件件取出來,在空地上排成一排,終於選得一件滿意的,插入頭頂,再將首飾一件件放回匣中,放置阿孃手邊。

起身,去房中打水,用銅盆端著,浸溼毛巾,跪在地上擦淨孃親身下凝結的血跡。

廚房的粥已經熬幹,一股糊味。

小丫頭擦淨血跡,再換一盆清水,給孃親擦臉擦手。銅盆太大,身子太小,每次端水,都會灑出半盆。

孃親太重,小丫頭拖不動,一點點清洗孃親的衣裙。婦人生前淌入泥塘,半身汙泥已被天光曬乾,小丫頭慢慢剝下汙泥,丟去魚塘。

這是孃親最喜歡的衣衫,不能弄壞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婦人的衣裙被清理乾淨,小丫頭從院中摘下幾枚皂角,用石臼鑿碎,一點點搓洗孃親的裙角。從未洗過衣衫,笨手笨腳的,她想哭,可已哭不出聲,眼角沒有眼水,嘴中發不出半點聲響。

以前阿弟夭折的時候她也哭過,卻沒今日這般心痛。

“江小魚,從今天開始你就沒有孃親了,你是個大人了。”小丫頭心中叮囑自己。她不知阿爹什麼時候回家,阿爹不在,她便是一家之主,得守著這個院子,守到阿爹回來,才能躲進他懷中放聲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