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張紙條:

“這裡是你暫住的地方,很安全。放心。”

最後一張:

“先去洗漱吧,我在外面等你吃早餐。”

陸沉拿著這幾張薄薄的紙,彷彿有千斤重。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著上面的字,每一個字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卻構成了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和接受的現實。他叫陸沉?他失憶了?每天都會忘記昨天?眼前這個女人是照顧他的?

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按了按太陽穴,試圖從一片混沌的大腦中找到哪怕一絲線索來印證或反駁這些資訊,但只有空蕩蕩的回聲。那種感覺,就像是站在懸崖邊,腳下是無盡的虛無,抓不住任何實體。

直播間的觀眾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人再刷著激動的言語,只有一行行帶著嘆息和心疼的文字緩慢飄過。

【看著他讀那些紙條的樣子,好安靜,也好讓人難過。】

【每天都要重新面對一次自己失憶的事實,這太殘忍了。】

【煙煙準備這些紙條,心裡該有多痛啊。】

【他好像完全不相信,但又找不到反駁的證據。】

【只能靠這幾張紙,去拼湊自己破碎的人生嗎?】

【安靜地看他吧,給他一點時間。】

柳如煙站在門口,看著陸沉拿著紙條,臉上交織著茫然、懷疑、恐慌的神情,她的心像是被浸在苦澀的藥水裡。這些簡單的資訊,只能告訴他最基本的事實,卻無法傳遞昨天那些鮮活的瞬間,那些他自己產生的情感和反應。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逐漸清晰起來。

僅僅是告知他失憶的事實,是不夠的。昨天他並非完全空白,他感受到了音樂的悲傷和美好,他表達了自己的喜好,他甚至開始主動探索吉他…&bp;這些“經歷”,哪怕他第二天會忘記,但或許,記錄下來,讓他能夠“知道”昨天的自己並非虛無,是不是會有一點點不同?

就像是…&bp;給他的記憶做一個外部備份。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心中成型: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她要把當天發生的重要事情,尤其是和陸沉相關的互動、他的反應、他說過的話、學過的東西,都詳細地記錄下來。寫在一個本子上,或者一個文件裡。第二天早上,在他看到那些基礎資訊紙條之後,再把這份“昨日日誌”交給他。

這就像是給他安裝一個外接硬碟,讓他可以讀取前一天的“資料”。

雖然這些記憶不是內生的,但至少,他可以看到一個連續的軌跡,知道昨天的自己做了什麼,感受了什麼,而不是每天都面對著一個完全斷裂的、只有“失憶”這個標籤的空白。

這個決定,像是一束微弱的光,穿透了柳如煙心中厚重的絕望。

這至少是一件她可以做的事情,一個可以對抗這無盡輪迴的具體行動。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有用,會不會反而增加他的困惑和痛苦,但她願意嘗試。

她看著陸沉依舊站在原地,低頭反覆看著那幾張紙條,似乎在進行著一場艱難的內心掙扎。柳如煙吸了吸鼻子,再次開口,聲音溫柔了許多,也堅定了一些:“紙條上的資訊…&bp;可能讓你一時難以接受。沒關係,你不用馬上相信。你先去洗漱,我們吃完早餐,我再慢慢跟你解釋,好嗎?”

她試圖用最日常的指令,來打破他此刻的僵固和恐慌,將他拉回到現實的軌道上。

陸沉抬起頭,看著她,眼神裡的警惕似乎少了一些,但茫然依舊。他捏緊了手裡的紙條,像是抓住了唯一能證明自己存在的浮木。他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拿著紙條,轉身走向了房間裡的洗手間。

柳如煙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輕輕地幫他帶上了房門。她靠在門板上,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新的一天,又開始了。這一次,她多了一個計劃,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為他記錄下那些被遺忘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