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滿客廳,溫暖而明亮。

陸沉像個好奇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個“新家”。

他伸出手,輕輕觸控著沙發柔軟的布料,又抬頭看看天花板上精緻的水晶吊燈,眼神裡依舊是那種揮之不去的陌生感。

“我的……家?”

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努力理解這個詞的含義,又像是在詢問,“我以前……住在這裡嗎?”

柳如煙的心猛地一抽。

她多想告訴他,不,這不是你以前的家,你以前的家,那個充滿了我們歡聲笑語的小公寓,已經被你親手“處理”掉了,連同我們所有的過去一起。

這座別墅,是她在他生病後,為他,也為他們(或許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準備的新的開始。

但她不能說。

她只能微笑著,走到他身邊,輕輕挽住他的胳膊,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輕鬆:“是啊,這裡就是你的家。你看,這裡很舒服,很安靜,適合你好好休養。”

陸沉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四周,點了點頭,卻又很快問道:“那……你呢?你到底……是我的誰?”

這個問題,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又一次精準地刺中了柳如煙最柔軟的地方。

儘管在醫院裡,她已經無數次面對他這樣的詢問,儘管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每一次聽到,心還是會像被凌遲一般疼痛。

我是誰?

我是柳如煙,是你曾經賭上一切去愛的人,是你深夜加班回來會擁抱親吻的人,是你生病時會心疼得掉眼淚的人,是你規劃未來時藍圖裡唯一的女主角……

我是那個被你用最殘忍的方式推開,卻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無法放手不管的傻瓜。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柳如煙強迫自己彎起嘴角,露出一個儘可能自然的笑容:“我叫柳如煙。你可以叫我……如煙。我是……照顧你的人,也是你的女朋友。”

朋友。

這兩個字說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無比諷刺。

陸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重複了一遍:“柳……如煙……女朋友……”

他看著她,眼神清澈,卻沒有任何愛意,只有對一個陌生善意者的禮貌和依賴。

柳如煙的心,像是被投入了深不見底的寒潭。

她曾經擁有過他全部的愛,熱烈而真摯,可如今,那份愛連同他的記憶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站在他面前,他卻看不見她心裡的驚濤駭浪。

這種想愛,卻已物是人非;

想靠近,卻隔著記憶的鴻溝;

想傾訴,他卻再也聽不懂的無力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這就是所謂的,想愛,卻早已來不及的戲劇效果吧?

不,不是來不及,是愛還在,人還在,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酸楚,牽著他的手,像引導一個孩子一樣:“來,我帶你熟悉一下家裡的環境。”

接下來的時間,柳如煙開始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她開啟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箱,裡面除了陸沉的衣物,還有一大包五顏六色的便利貼和幾支馬克筆。

她深知陸沉現在的狀況,記憶可能隨時會“重啟”,前一秒記住的東西,下一秒就可能忘得一乾二淨。她不能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提醒,必須想個辦法。

於是,她開始了一項浩大的工程——貼紙條。

她在冰箱門上貼了一張黃色的紙條,用娟秀的字跡寫著:“冰箱:裡面有水、牛奶和水果,餓了渴了可以自己拿。”

她在客廳的電視遙控器旁邊貼了一張粉色的:“電視遙控器:按紅色按鈕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