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愛了誰,誰就是最好看的

計晨瞠目結舌。

柳有個人修好了河堤, 我猜那人其實就是禹大哥。他去過太原一帶,去過王爺的封地。”柳樂看見計晨的神情,已經越來越肯定, 都不用看一眼予翀去證實。她終於知道, 總是橫在她心上、令她耿耿於懷了幾乎一整年的一萬兩銀子, 原來是要落在這兒。

王府的賬目,近一二年她瞧得較細, 前些年的只大略掃過一次, 但她一點兒沒費勁地回憶起予翀支取一萬兩拿來 “賞人”是在哪年哪月。

“五年前那個秋天, 就是晨大哥秋試那年, 禹大哥在晉地,他錯過了, 第二年春天才回來。我還記得回來後他開玩笑說:‘本想冒籍去考, 到底沒那個膽子。算了,反正這趟辦了不少事, 不光該幹的活做好了,還順道幫了別個一點小忙。’那時我因為他在外面太久,對他有點兒生氣, 便沒細問。”

難過像一片幽暗的水, 悄沒聲地漫過柳樂心頭, 她仰了仰腦袋, 嚥下眼淚,接著說, “我想他說的‘順道’可能便是為王爺修河堤, 在他不值一提, 他也沒再說過。可是,第二年六七月間雨水多, 王爺的幾座堤壩,獨禹大哥修過的沒有損毀,王爺那時在封地,聽見這事,便使人拿一萬兩銀子給禹大哥,大概就是他入獄前不久的事,他告訴你了嗎?”她不轉眼地看著計晨。

計晨呆立良久,終於說:“他告訴我了,不過他不知道那是王爺給的,他只說是那邊一位大人。”

柳樂點點頭:“是羅大人,王爺沒用自己的名義,禹大哥不知道,晨大哥自然更不會知道,不然那時就找王爺幫忙為禹大哥脫罪了。”

“便是知道也來不及,那時王爺——”計晨猛打住,看一眼予翀,“晉王爺本來是把這件事忘了,大概在敝宅看見銀票,認出來了?”

予翀慢騰騰向計晨轉過臉,坦然承認:“是,那時我去了一趟貴府,看見那張票子,認得是我的。”他也像計晨一樣,說著臉上便忍不住露出嘲諷的微笑。

“王府的銀票在不起眼的地方有個記號,一般人看不出。我見了奇怪,自然很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我怕別人以為是小王我栽贓,又怕計大人不說實話,反混賴是我給你的。無論哪個,我豈不冤枉?只好換成了認不出來路的現銀,看看計大人怎麼講,誰知計大人倒有辦法,來了個矢口不認。”

“有殿下這話,便能為我作證了。”計晨急迫地轉向柳樂說,“那一萬銀子,我收著,一厘都不曾用過。當初禹沖兄弟在牢裡對我說,萬一他回不來,讓我拿出一半給他姑母度日,另一半,他希望能給老師,以報培育之恩,只是怕老師不收,讓我想個法子。

“後來,禹大娘不在了,安葬她的錢我還出得起,那一萬兩銀子我便沒動。我知道,按禹沖兄弟的意思,自然是要全部給老師的,只是我也一直沒想出能讓老師收下的法子。——那張銀票是完完整整放在我書房的一隻匣子裡。誰知等我從滎陽回來,銀票已經沒了。而那時說從後院裡挖出來一萬兩現銀,我當然不會認。”

柳什麼,只問:“晨大哥不肯告訴我父親,可為什麼也不對我講,難道和我還有不能說的話?我為這銀子的事擔了好久的心,怕是誰有意要害你,還問過你,那時你怎麼不說?”

計晨無奈地笑笑:“我當然知道,你和老師一樣,不會收。在牢獄的時候,一直見不到你,沒法說這事;等回到家,我看銀票既然沒了——再說那時一萬銀子對誰都沒用了,我想,又何必再拿它讓你煩心?”

“我明白了,那就不必再提它了。”柳樂說。

“不過,晉王爺對我成見很深,大概還不放心,以為我是想要私吞誰的銀子。”計晨斜視一眼予翀。

予翀低著頭,好似根本沒聽到他的話,停了一會兒,淡淡道:“不必提了。”

“多謝殿下寬宏。”計晨一躬身,又轉向柳樂說,“蒙王妃拿我當朋友,雖不當我多嘴,還是鬥膽勸王妃一句:禹沖兄弟已經沒了,王爺又是通情達理之人,你該和他……”

“我聽說晨大哥就要娶親了。”柳樂打斷道。

“你聽到了?那不過是——”計晨一下子窘住了,清了清喉嚨,馬上說,“是不久前剛定下的,我必須得娶親。”

柳樂閃亮的眼睛望著他:“恭喜晨大哥,我也真心為那位姑娘高興。我想,她肯定是個很美的姑娘 。——晨大哥會慢慢忘了我嗎?”

計晨驚訝地看一下她的臉:“我……”他看了看予翀,見他仍在沉思中,便答,“不會。”

“那晨大哥應該明白,為什麼我忘不掉禹大哥。”

“那不同。”計晨低聲說了一句。

“哪裡不同?莫非男子才懂生死不渝,女子只會見異思遷?”

計晨迅速地又瞅一眼予翀:“晉王殿下比禹沖尊貴百倍,樣貌也更勝一籌,才幹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你心裡還是隻有禹沖?”

柳樂一下子滿面通紅,低垂著頭,自語一般輕聲說:“這些事,沒有緣由,即便有,也不是這些。我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不是為了樣貌、地位,也不是才幹。要是那樣,我就不配說這個字了。”她突然抬起臉,兩頰更紅了,一雙眼睛也像著起來似的,“——我愛了誰,誰就是最好看的,最高貴的,最了不起的。我……既識得禹大哥,今生,便再不會把第二個放進心裡。”

她沒看任何人,話是向著一個遙遠的地方說,可是所有人都看著她。連燕王也從予翀身上移開眼,直直瞪著柳樂。

好一陣,計晨回過神:“你對他到了這般地步,甚至敢在王爺面前說出來?”

“王爺不會不允我說出心裡話。”柳樂飛快回答,心裡針紮般難受,她急忙去想說這些話的目的,試圖鎮靜下來。

“反正也輪不到我為王爺可惜。”計晨自嘲地說,同時把嘲弄的目光射在予翀身上,“不過,金子終須金子換。禹沖變了,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還愛他?”

柳:“他不會變,他在我心裡永遠是那個樣子。”

計晨笑起來:“人都是會變的。假使你真嫁了他,到頭來你可能發現他一直騙你。不信你問問王爺,難道他就沒有一件事瞞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