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禹沖當時喝醉了?

柳樂見了父母, 又是另一種羞愧,嘴上只說忽發奇想要回來看看。正巧她幫柳掌奇編的書稿第一卷已印了幾千本,在各書肆銷路甚佳, 還要再印。柳樂又想盡快編出第二卷, 有不少事需請教父親, 便提出要在家多住幾日,當時便喚跟著的人說:“你回去稟告王爺, 我在這裡住三天。”

好在這一段她日日騎馬, 臉上氣色極好, 而且先前柳掌奇沒有見到她, 只聽江嵐說女兒瘦了許多,未免擔著心, 這回大家便以為她是專門回來給父親瞧瞧, 為他寬心之意,因此都歡歡喜喜, 立即收拾出房間請她住下。

就連柳圖也不詫異,不拐彎抹角地打探。

柳圖近來心上正得意,唯獨見到妹妹自感愧疚。得意的是這件事:柳樂大愈後, 皇帝下詔請柳升和柳岸伴大皇子讀書。誰都知道, 大皇子早晚會被冊立為太子, 自小與他一起念書的夥伴前途不可估量, 多少人巴不得自家孩子能去,柳家倒好, 兩個小兒都得此尊榮。而柳升兄弟也爭氣, 與皇子處得甚好, 甚至有一日,帶了大皇子來家裡玩耍, 讓柳圖親眼見到三個人親如手足。封妻蔭子,柳圖一生所求莫過於此,如今眼瞅著兩兒的燦爛前程多是沒跑了,他比自己做了封疆大吏還要高興。

他曉得是王爺在聖上面前說了話,而王爺自然不為別的,只為了他們是柳樂的孃家親人。他還隱隱感覺出,王爺要為柳詞留意一門真正好的親事。想到自己曾動過將柳詞送去王府的心思,他自是羞愧難當。

柳樂本來也為此對哥哥懷有芥蒂,可是事情既已過去,看見哥哥愧疚,她又不忍了。何況她現在根本不願去想予翀,只要一心念著家人。為愧,為遺忘,為感激,兄妹三人都閉口不提王爺王府,只說些舊日趣事,一家人便又如舊日一般其樂融融。

柳家新宅花園裡有間風纖亭,柳掌奇每天早晨在亭子裡寫字,柳樂這幾日亦天天都來陪他。

第三日,她忽想起來,問父親說:“柳升他們上學去了,家裡也沒個書僮,我不在家時,誰給爹爹研墨?”

“柳詞呀,怎麼?”

“那以後妹妹出嫁了呢,我再回來侍奉爹爹好不好?”柳。

柳掌奇停筆笑道:“妹妹出嫁了,少不得請你母親來研墨。”

柳樂故意瞪起眼睛:“娘已經操勞了這些年,還不叫娘多歇歇,好不公道。”

“那邊的雨穠軒,你母親極愛,放不下那幾株秋海棠。你爹爹倒會擺弄花,以後我就去那邊寫字,等我給花澆水,你母親就為我研墨,這可公道了吧?”

“公道了。”柳,“我再去和娘說說話,這幾日怎麼總找不見她似的。”

“你去雨穠軒,這時候她肯定在那兒。”

“好。”柳樂答應著去了。這次回家她的確還沒有和母親好好說過話,不過母女間似乎用不著講許多話,柳樂只要靠在江嵐身邊,便能感到安慰。

通往雨穠軒有細細一道小徑,兩旁各種著一片秋海棠,沒開花,但那葉片綠得放光,背面又是紫紅色,煞是好看。柳樂怕踏了它們,小心翼翼邁著步,才走了一半,先聽到嘆氣連連,正是母親。她不知母親因何憂慮,走近過去,聽見江嵐說:“……巧鶯也是吞吞吐吐,我看他們肯定還沒好。”

又聽見柳圖笑呵呵的話音從窗中飄出來:“年輕夫妻,哪有不吵個架的,何況妹妹那種性子。她又不肯先服軟,王爺又總不好隨便低頭,這一架自然比別家吵得長。不過我打了一卦,等妹妹再回去,就好了。”

柳樂聽到哥哥的話,又氣又笑,差點要出聲駁他,卻聽江嵐嘆息:“你妹妹那性子要她改也難……唉,寧可她生得平常,嫁得平常,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好過與王爺攪在一處。”

這話觸了柳樂的心,她止住步子。

“娘,你這是哪裡話?”柳圖說,“那是王爺,又不是隨便哪個沒成器的小子。妹妹現在是王妃,不光能安安穩穩,還能富富貴貴過一輩子,這還不好?”

“就因為他是王爺,我心裡才不踏實。他總和咱們不是一類人,將來他若變了,咱們又不能怎樣的,你妹妹一個人在王府裡,沒著沒落,不是活活煎熬嗎?”

“咳,”柳圖笑道,“先前我擔心,娘還說我不知道妹妹,如今怎麼反過來了?我琢磨過——論理我不該說這話,太粗,也不敬,但娘要是怕妹妹牽絆不住男人,那純粹是瞎操心。以前又不是沒人肯為妹妹萬死不辭。”

江嵐斥道:“哪有這樣講妹妹,成什麼話?”

柳圖嘿嘿笑著。

以前——他說“以前”,什麼以前?柳樂的心突然猛一跳,不及細想,走上前推門進屋,“你說誰?以前誰?”

柳圖一愣,連忙起身,尷尬地笑道:“妹妹你來了,快請坐,我陪娘說說話。”

“剛才哥哥說誰以前為我萬死不辭?”

柳圖一拍腦袋:“我是說計晨,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怪大哥一不小心又提起來。”

柳樂平靜地看著柳圖:“計晨並沒有要為我死。你說的不是他。”

“是哥哥不會說話。好端端的,哪來那些死呀活呀的事。我的意思是說,他們都對你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