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下的人根本就沒有比她美的(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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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天下的人根本就沒有比她美的
“唉。”太皇太後長長嘆一口氣, “還沒說最難的——最難的是他不記得事、不記得人了。他醒來初時,險些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遣人去請他皇兄, 見了雖知道是皇上, 可他們做兄弟的事情卻全不曉得了。見了我也一樣——他看我們這些人, 都和陌路人一般。我讓人把前頭的事慢慢告訴他,指望他能想起來, 也不管用。我想罷了, 他不記得我, 我記得他, 他總是我的孫兒。
“翀兒的生母先前是貴妃,和他母後是叔伯姐妹, 唉, 可惜年紀輕輕的,在生他妹妹時沒了, 所以翀兒是五六歲起就跟在我身邊,我把他養大。他說過的話,做的事情, 一樁樁我都記得。他想事情想得苦時, 便用手指支在額上, 姿勢和他的祖父一模一樣, 如今他還有這習慣,我一見就說, 好, 好, 你把你祖母忘了沒關系,只要不是痴傻了就行, 便是痴傻了,留得一條命在也好。如今有命在,又不痴不傻,好好一個全乎人,又能做許多事,能與我說話,讓我時時看見,我還有什麼不足?我心裡怎麼不高興?
“高興過了我又想,最苦的其實是他自己,我們總還有其他親人,他呢?這麼多人說是他的親人,可他一個都不認得,心裡豈不還是孤孤單單的?——幸虧他遇見了你,這就好了,你是他自己認定了的人,有你在,便不會孤單了。”
太皇太後說話中間眼裡流下淚,拿帕子拭了又拭。
予翀走來跟前,沉默一會兒說:“孫兒不孝,害祖母傷心。”
“不傷心,不傷心,我這是看見你娶的媳婦高興。”太皇太後拉起柳,“你們兩個好好的,我以後天天都是高興。”
柳樂聽見太皇太後嘴裡的予翀,的確是令人佩服,可她自己認識的予翀,卻像另一個人似的。但她亦為他們的祖孫之情所動,在太皇太後和藹的注視下,她不由點頭答應。
“這就對了。”太皇太後把一隻鑲白玉戒指從指上慢慢卸下來,又拿在手裡一時,才遞給予翀,“你捏一捏給你媳婦戴上,這是我成親時戴的,送給我的孫媳婦。”
柳樂忙起身告謝,太皇太後看予翀為她戴好戒指,又拉她坐下,摩挲著她的手說:“往後我看你和看翀兒一樣親。他要讓你受委屈,你不好向人說的,只管來對我說。小時候我管教翀兒可嚴厲著呢,如今大了,反還管不得了?”
祖孫三人吃茶、說話,喝完一盞茶,太後來了。等太後見了禮,太皇太後讓她在原先予翀的位置坐了,予翀仍站著。
柳樂也立在一旁,太皇太後招她近前:“不用忙,你還坐這裡。”
太後也說:“太皇太後喜歡與孫子們親近說話。”
柳樂便仍如前坐了。太皇太後拉著她向太後笑道:“你看,我跟你說的不錯罷,這孩子生得甚是聰明清爽。”
太後又向柳樂端詳了端詳,瞧見她的手,笑著說:“可不是,我剛才一見她,心裡就想,難怪翀兒急得那個樣子。那一日,大中午頭的,他忙忙跑進宮來,跟我說已看中一個女子,必要娶她,又求皇上。他皇兄還猶豫,嫌太性急,我說:‘翀兒既看中,必沒有錯,何須再詳細考查。況且他年歲也不小,如今又大愈了,何不趁便就辦了婚事,喜上加喜。’皇上才允了。話雖如此,那時候我心裡也納罕:多少世家大族的姑娘都不中他意,怎的突然看見這一個就放不下了?早知是這麼模樣一個人兒,我也不白納罕那麼久。”
太皇太後說:“也不是說那些姑娘不如她,兩個人要投契,還講一個緣法在裡頭。模樣本不是最重要的,不過要論模樣,我講句公道話,比她標緻的姑娘,照說也不是沒見過,可一見她,把她們的樣子全都想不起來了。”
“這話皇祖母說得不公道,天下的人根本就沒有比她美的。”予翀說。
柳樂不禁抬頭向他看了一眼,似乎叫他發覺了,漠然地扭過臉,目光如有如無掠過她身上。
這人竟是自己的丈夫,人和人多麼不同。同樣的話,有人是從心窩裡飛出來,也能鑽到人心窩裡去;有人說出來卻像雪片一樣,輕飄飄,冷冰冰,須臾就消散不見了。
可就是心窩子裡的話也未必就真,便是一時真了,未必能長久。
柳樂心內自嘆,太皇太後卻是哈哈大笑,手指著予翀:“瞧瞧,有了媳婦,什麼祖母、母親、天王老子,統統都得靠邊了。”
太後正若有所思看著予翀,聞言也笑道:“年輕後生哪個不如此,怪不得翀兒。”
“沒說怪他,這樣便好。”太皇太後說,“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不能承認,那般虛偽做什麼?剛才我才跟他們說起來,他們這一成親,我心裡頭去了一樁大事。翀兒的哥哥們、姐姐們都不必我操心了,他又是最小一個孫兒,又是我帶了他這麼些年,自然最不放心他。先前他病著,我急得很,心想怎麼對得住他父親把他託付給我,現在他大好了,還娶了這樣好的媳婦,誰還能有我高興?”
太後說:“翀兒這場病一好,又娶了王妃,把那兩年的擔憂都抵過去了。雖說將性子改了些,細想來未嘗不是件好事。”
太皇太後問:“哪裡改了?我看他還是那個性子。”
“我看是更穩重了。”太後忙答。過了一會兒,她又問柳樂,“你琴奏得一定很好吧。”
柳樂不知何意,答道:“我不會奏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