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逃避,她似乎再也無法正視他們,那些耳光,那些話語,看似她不在乎,可是卻鮮血淋漓的烙在了心裡,尤其他們將沈嘉穎護在身後,對她怒目而視的那一幕,她便知道她是多餘的,可是這種自作自受的活該讓她連自艾的資格都沒有。

梵音站在公交車投幣箱前,淡淡看著大雨中的顧名城,夜色混合霓虹,他的身影立於燈紅酒綠斑斕雨意中,一點一點的變小,他似乎一直看著她,梵音抬手再一次壓低帽簷,轉身往公交車後走去,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不再抱有僥幸,亦不想再與他們糾纏,等媽媽身體康複以後,就離開吧。

她不停的給胡大拿打電話,始終是無人接聽的狀態,如果沒有記錯,胡大拿的金主住在戶部商業街宏興商場大樓上,那女人既然敢大張旗鼓的帶胡大拿去參加名流宴會,那便是成功跟老公分居,各玩各的。

聽胡大拿說過,金主顧及身份,很少來胡大拿的公寓,多半時間讓胡大拿住在她那裡,梵音下了車,抬頭看了眼高聳入天的商城大廈,十八樓的視窗亮著燈,那便證明家中有人,梵音冷了臉,徑直上了宏興商場,壓低帽簷避開眾人異樣的眼光,順勢買了雙鞋子穿上,隨後將管製刀具藏於寬鬆的衣服裡,如果胡大拿不在金主那裡,與其無頭蒼蠅般亂找,不如從老女人身上下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直到見到胡大拿為止。

大樓裡暖氣很足,她上了十八樓,按照胡大拿以前提到過的1803門牌號,剛靠近那間住房,便發現防盜門開著,有吵鬧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梵音皺了皺眉,側身立於門邊,往屋內看去,便見幾名穿著警服的男人正秉公執法,將幾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按在地上。

警察居然來的這麼快。

梵音定睛一看,那幾個男人之中,胡大拿滿身是血的趴在地上,警察將他的頭按的很緊,儼然一副擒拿的架勢,大拿果然被老女人抓來這裡了!很顯然老女人在對胡大拿動私刑!

心頭一梗,梵音剛想衝進去,但是走到門口,忽然又閃身退回。

如果現在衝進去,很有可能被拎去警局審問,若是被查出報假警,輕則行政處罰,重則行政拘留,還會被那個有權有勢的老女人嫉恨,於是梵音默默地退回樓梯拐角處,眼睜睜的看著一屋子男男女女被警察帶走。

隻要胡大拿沒事就好,雖然他可能去了審訊室要受點罪,至少保住了一條命。

梵音千算萬算,唯一失算的便是她情急之下用了自己的手機報警,很快警方便追蹤到了她,與其事情越鬧越大,不如坦白從寬,她在警方找到她之前,乖乖的去警局自首,聲稱自己謊報軍情,胡大拿是無辜的,因為她跟胡大拿有私人恩怨,所以想要栽贓他。

這下,胡大拿沒事了,梵音遭殃了,大晚上的把警方好一頓折騰,還把那麼多的無辜人士給牽連了進來,尤其是警方發現,他們逮捕的那名叫趙雅鴻的中年女人背景不一般,於是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三條,梵音被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並處五百元以下罰款。

梵音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出門沒看黃曆,接二連三的栽跟頭,白天在宴席上被人看盡笑話,晚上又這麼把自己折騰進了警察局……

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梵音央求警員讓她打一通電話回去報平安,她眼淚汪汪的雙手合十,十分淒楚可憐兒,小臉兒又那麼紅腫,帶她下去的警員有些同情的盯她一眼,嗬斥道:“吃一塹長一智,首京大學的高才生,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沒事瞎報什麼重大案情,知道我們出警一次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嗎?”

梵音態度謙遜的點頭哈腰。

警員見她態度好,於是允許她打電話回去報平安。

梵音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十點,不知道溫颯寒休息了沒有……

想了很久,梵音鼓足勇氣給溫颯寒打了一通電話,她很少給他打電話,若是細細算,這應該是她第三次給溫颯寒打電話,第一次是他將她的媽媽從深洲帶過來那次,第二次是被關在地下室裡。

今天給他惹了那麼大的麻煩,還激怒了嘉穎,不知道溫颯寒今日在宴席上的怒意是真怒還是演戲,會不會繼續遷怒於她,會不會接她電話,思緒混亂忐忑,可是她不想自己以後的履曆上有過被拘留的汙點,雖然她的汙點已經夠多了,可是觸碰紅線的事情不能幹啊,若是履曆上多了這麼一個經曆,以後哪家公司敢聘用她,若是被學校知道了這事,輕則記過處分,重則學位證都拿不到,那大學不就白讀了麼。

謝天謝地,忙音響了三聲後,那邊如期接通了電話,溫颯寒不辨喜怒的聲音傳來,不同於顧名城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溫颯寒的聲音十分的清朗溫潤,哪怕是生氣的時候,他的聲音冷冽中透著清雅,梵音感謝他每次接電話都這麼快,這次也不例外。

聽到溫颯寒清冽的聲音傳來,梵音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眼下除了這個男人能保她,她不知道還可以求誰,畢竟她和溫颯寒目前還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而顧名城,梵音再也不想叨擾他了,亦不想再橫梗在他跟沈嘉穎之間,畢竟在梵音拿到一千萬的時候,她對顧名城已經沒有了糾纏的理由和慾望,哪怕後來她動了心,亦沒有糾纏的打算,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形同陌路,她懂得。

梵音不說話,溫颯寒也沒有說話。

許久聽不到動靜,梵音看了眼手機,手機螢幕還顯示通話中……

於是梵音盡量克製著顫抖的聲音,想讓自己平穩如常,她說,“我被條子抓了,可不可以撈我出來。”

溫颯寒在電話那頭沉默許久,忽然輕笑了一聲,“頌小姐,你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嗎?白天給我捅婁子還不夠,晚上還玩到警局去了,你確定你不是來搞笑的?”

梵音聽著他語氣裡半玩笑半認真的話語,便知他應該沒有想象中那麼生氣,梵音拿捏著溫颯寒的脾性,將語調放到最輕,姿態最低,淺淺低聲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謝謝你今天最大限度的放過了我。”

畢竟胡大拿辱罵了沈嘉穎,梵音很清楚溫颯寒的性格,一點虧都不肯吃,更不會忍受有人辱罵他的未婚妻,這不是當眾打他的臉麼?

就算是沈嘉穎讓他放了胡大拿,但是依溫颯寒的性子,他若動起真格的,無論沈嘉穎什麼態度,他一定會在梵音和胡大拿踏出酒店的那一刻,便讓人把他們給收拾了,但是溫颯寒沒有這麼做,他放過了大拿,便是給了梵音麵子。

溫颯寒沉默一瞬,便掛掉了電話。

梵音怔怔的看著手機,這是什麼意思?撈她?還是不撈?

她忐忑的跟著警員去了看守所,進入房間屁股還沒落座,便有人保她出去,一路暢通無阻,簡單辦理了手續,便被人又送了出去。

溫颯寒沒有來,隻是派人來接她,梵音心裡莫名的有些小感動,雖然這個男人無情殘忍,總是輕易而易的逼瘋她,可是這種時候,他卻是派的上用場的,至少沒有對她置之不理。

她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走出看守所,便看見胡大拿一直守在外麵,梵音示意他不要過來,她轉臉問司機,“溫先生今晚回西湖別墅了嗎?”

司機說,“沒有,溫先生留在沈小姐那裡。”

梵音“嗯”了一聲,笑著說,“這麼晚了還麻煩您跑一趟,不知該怎麼謝謝您的好。”她佯作思索的樣子,從手指上捋下一枚藍寶石戒指,戒指是溫颯寒送的,今日穿晚禮服的時候,特意配了同色的戒指戴上,此時她把戒指取下來推進了司機的手裡,“我和媽媽總是給您添麻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司機有些驚訝的看著梵音,連連推辭。

梵音說,“我媽常說吳叔很關照她,去哪裡都專車接送,著實辛苦,我一直想找個機會感謝您,今日倉促,這是我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收,我以後坐您的車都不能心安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