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颯寒說,“原計劃進行。”

薛冗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溫颯寒沒有回答。

“這一幕似曾相識,颯寒,告訴我你現在的心境感受,有助治療。”薛冗說。

溫颯寒依舊沉默。

三線城市的夏夜比一線城市更要炎熱,樓盤擁擠聳立,那種燥熱感包裹在周身,像是墜入了渾噩的熔爐裡,慘烈的心,絕望的情緒,激烈的對抗,窒息的恐懼,梵音似乎陷入了無邊的夢魘之中,幼時推開門的那一刻,父親懸吊在橫樑上,他的屍體如鍾擺筆直的左右晃動,那個身影此刻漸漸變得模糊,如母親的身影重合,他們在相隔十幾年的傍晚,做出了同樣慘烈的抉擇。

無人給她一句交代。

無人留給她隻言片語。

像是對她失望至極,又似是對這個世界絕望透頂。

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硬生生被拉扯出去,如同過往的一切連血帶肉,血肉模糊的從體內抽離,撕心裂肺的痛楚從下體蔓延全身,她和媽媽在一起的所有時光,無外乎一個逃字,所有青澀的記憶都留在了過去,以至於這夢中全無可回想的曾經,她該是隨媽媽一起去的,怎能讓她一個人上路呢?醒來的時候是深夜,房間裡隻有她一個人,臉上很幹,沒有絲毫的淚意,“媽……”

她似是想起了什麼,撐起癱軟的身子,從床榻上爬向地麵,一路向外爬去,這一動便牽扯了傷口,在走廊上拖出長長的血跡。

“媽……”

這是一間陌生的別墅樓,闊朗幹淨,梵音憑著最後一口氣爬至樓梯口,小奧正從外麵回來,乍然見到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梵音穿著單薄的白色病服,下半身被血浸濕透了,在地板上拖出了蜿蜒的紅,格外的刺目,小奧飛快的給溫颯寒打了一通電話,“老闆,頌小姐醒了,情況很不好。”

掛上電話,他飛快的上前將梵音往臥室抱去,梵音拚命的掙紮,她不肯讓人碰她,也不肯回房間,掙紮的太厲害,導致傷口撕裂,血湧的更多,她喘著粗氣問道:“我媽呢?我問你我媽呢!”

小奧說,“在一樓停放著。”

“帶我去,我要去陪我媽!帶我去!”梵音掙紮厲聲。

小奧急說,“頌小姐,你不要再動了,又出血了。”

許是出血量太大,她渾渾噩噩的癱軟如爛泥,意識趨於清醒時,不知今夕何夕,溫颯寒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冷冷盯著她。

薛冗環胸靠在門口。

梵音作勢就要起身,這才發現四肢被捆綁在了床上,絲毫無法動彈,她漸漸猩紅的雙眼,泣血般盯住溫颯寒,“放開我。”

溫颯寒冷冷看著她,“三件事,1、阿姨的事情我很抱歉,已經停屍五天,需要處理屍體,是土葬還是火葬。2、現在是敏感時期,社會各界都在懸賞緝捕你,你要聽話,否定一著不慎全盤皆輸。3、孩子沒了,你的身體情況很糟糕,需要靜養。”

梵音死死的盯著他,有淚光從眼底浮現,她咬牙,“我媽還活著,她隻是睡著了,你放我去看她,我能叫醒她。”

溫颯寒沉目,“她已經不在了。”

這麼殘忍的真相,隻有溫颯寒這種鐵石心腸的男人才能說的如此麵不改色。

梵音狠狠的咬住唇,眼淚大顆大顆的翻出眼眶,她全身顫抖如篩,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溫颯寒守了她很久,他說,“頌梵音,你聽著,想替阿姨報仇,你先養好身體,我溫颯寒在這裡,你隨時隨地可以來找我討債,前提是,你得有這個能耐。”

他說,“你的出現,是個意外。戴昱這個人不近女色,做事的手腕很精妙,讓人抓不到把柄。我給他安排了很多女人,他一個都沒看上,卻獨獨在皇後一眼相中了計劃之外的你,所以你的亂入,成為脫序的開始。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你養好身體,我替你洗白,之後的人生,你想要怎麼過,我成全你。”

梵音無力地掙紮,奪眶而出的淚,還有顫抖的聲音,“我要我媽媽回到我身邊,我要跟她一起走,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

溫颯寒說,“抱歉,她無法留下來。你也不能隨她走。”

梵音情緒激動起來,薛冗唯恐她又撕裂了傷口,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讓她陷入睡眠之中。

溫颯寒坐了很久,起身往外走去。

薛冗說,“老太太那邊要盡快處理,總不能走到哪裡都帶一具屍體,這房子是我朋友的,咱們……”

溫颯寒猛的止了步子,惱羞成怒的盯了薛冗一眼。

薛冗立時閉嘴,聳了聳肩。

溫颯寒忽然轉了步子,往停屍房走去,房間內放了大量的碎冰,化學新增劑的異味太過刺鼻,於他這種對味道敏感的男人來說,簡直是致命的,他臉色鐵青的來到老太太的擔架前看了很久,伸手揭開了那層白布,眼底有隱秘的情緒湧動,他沉默一刻鍾後,忽然伸手將老太太死不瞑目的眼睛覆住,讓她雙眼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