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溫颯寒不見她。

無論她去多少次,獄警給出的回答都是,溫颯寒不肯見她。

明確表示了頌小姐來探望他,溫颯寒還是不願意見她。

梵音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當頭棒喝被人拒之在咫尺的門外,心裡綻放的小小旋轉的花兒,還未伸展在陽光之下,便這麼被暴風勁雨摧殘碾壓,像是被拋棄的孩子,麵色慘白又無助的站在看守所門外,無計可施,無能為力,沒有辦法。

個人愛恨,在強大的國家司法麵前,脆弱單薄的如一根蘆葦,雖然堅韌,卻不盈一握,不堪一擊。

一座高牆,兩顆頹敗死去的心。

首京最後一場大雪持續了很久,臨近開春的時節,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越下越大,顧名城配合醫務人員治療,必須出席的會議,他會一個不落的出席。

他似是比以往更加沉默了,就算崔秘書,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一場長達三個多小時的會議開下來,顧名城總共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每一句都是直戳重點,絕不廢話。

他會耐心地聽完參會人員的報告和提議,會間歇發表意見,除了煙灰缸裡的煙蒂越堆越多,基本沒什麼多餘的情緒。

顧氏集團終於在那場大動蕩中挺了過來,離不開天曜集團的援手,也離不開業界大佬對顧名城這個後起之秀的垂青和器重,願意出資力挺他提出的新專案,讓這個資金鏈嚴重斷裂的集團有了喘息的時機。

依舊是負債累累,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克服不了的難關,一個人,若是有過連死都不怕的日子,往後的餘生裡,還有什麼可以擊垮他。

開完會,他沒有立時離開,靜靜聽著崔秘書對專案進度的匯報,手中的筆有些百無聊賴的在筆記本上塗塗抹抹,信筆遊走的線條。

崔秘書一席話說完。

顧名城手中的筆也停下來了,層次清晰的白紙上,漸漸浮現出了一張臉,那是女人的輪廓,尤其眼睛最為明顯,惟妙惟肖,清澈靈氣,卻又透著小心翼翼的卑微,連眼簾下睫毛掛的淚珠兒,都那麼逼真,盈盈欲滴。

可是,她卻是笑著的,笑容燦爛,赤腳,捲起褲腿站在金黃的麥田裡,手中揚起抓來的野兔,向著不遠處揮動,一條大狼狗穿過麥田向她跑去。

底色背景寥寥幾筆勾勒了大片大片金黃的麥田,間歇穿插有粉紅色的指甲花,三兩隻小鳥,三兩隻螞蚱垂在麥穗上,草長鶯飛,蜻蜓展翅。

好一派田園少女的風光。

可是莫名又透著一股悲涼。

不過一會兒時間,顧名城便隨性的完成了一副高質量的素描作品,他回複崔秘書,“我知道了。”

崔秘書欲言又止,半晌,硬著頭皮說,“沈小姐又來了,這些日子沈小姐每天都站在樓下等您……要不……你們還是談談吧,夫妻一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顧名城沒言語,順勢合上了筆記本。

崔秘書摸不透他的心思,這些日子,顧名城不管出席什麼場合,總能巧妙地避開沈嘉穎,哪怕舒豐將顧名城地行蹤洩露給沈嘉穎,沈嘉穎也全然瞧不到顧名城的影子。

一個若守在南門,一個必從北門走。

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崔秘書說,“陶總給您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所以電話就打到我這裡來了,讓你抽時間務必回去一趟,說老太太不行了,小蝶小姐的抑鬱症更厲害了,沈家這段日子沒少往陶總那裡跑,陶埲消停了兩天,又開始鬧了……”

顧名城把玩著手中的素描筆,站在百褶窗前,看著遠方的蒼茫大雪,若有所思。

沉思間,有人匆匆從外麵走進來。

崔秘書看了眼那名黑色西裝的男人,似乎是近期頻繁出現在顧名城身邊的人,連他都不認識,也不知道這個人究竟在顧名城麵前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那人來到顧名城身邊,低聲說,“頌小姐弄到了七年前廢鋼廠綁架案的完整影片,並將影片遞交了警方、沈氏兄弟和殷睿人手一份,警方那邊暫且沒有動作。還有一件事,餘老六被抓了,與華妖妖做交易的時候,被華妖妖反水給綁了,丟去警局的。”

黑衣人將一個平板遞給顧名城,平板上播放的影片,正是七年前廢鋼廠內的畫麵,梵音揪住了沈嘉穎的頭發羞辱,一路拖行,最終將沈嘉穎逼至大鐵門前,梵音做了一個甩手的動作,於是整個廢鋼廠陷入了汪洋大火之中,影片裡的馬仔驚慌失措的跑,但是晃動的鏡頭,還是拍到了梵音將沈嘉穎送出大門的那一刻,被沈嘉穎一把推回了屋子裡,猛的關鎖了大門。

影片的畫麵定格在暴怒的馬仔們撕扯梵音的衣服發洩報複的那個畫麵,像是沒電了,影片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