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長,酒多,您從頭慢慢說。”

沈戎舉杯敬酒,輕聲接了一句。

“在這世上,不是誰生來就能吃上一碗安穩飯的。”

紅滿西的開場白並不像那口入喉的烈酒,辛辣中滋生出豪邁快意,而是出乎意料的沉重。

“除了毛、鱗、羽、介四蟲裡極少數的大家族,能直接生出上道的崽子以外,其他人生來都是赤條條的倮蟲,我也一樣。”

“我的老家是六環外的一個小屯子,跟現在犬家掌管的地厭鎮靠的很近。那地方四面環山,道路崎嶇難行,連塊像樣的田地都沒有,窮的那叫一個叮噹響。”

“那年頭也不像現在這麼太平,八道在環內打的正是熱鬧,根本就沒心思管環外的事情,整個屯子裡的人就只能靠著在山裡刨食來養活自己。”

“可靠山吃山的不止有我們,還有隔壁正北道的那群蠻子。”

紅滿西眸子中倒映著跳動的碳火,笑著說道:“山裡的野物其實能夠足夠餵飽大家的嘴,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守著自己的山頭過日子。可那群蠻子偏偏就不要臉,非要說山裡的畜生都是他們的親朋好友,八輩祖宗,這輩子投胎是來給他們這些後人造福的,你們說扯淡不扯淡?”

“像是正北道那邊的人說出來的話。”老九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他們不說人話,我們也不要臉,你說是你的祖宗來造福,那我就說是我的兒子來報恩,誰都不服那就幹,誰贏了誰吃飽飯。”

紅滿西哈哈一笑,“環外人就是這樣,為了口吃的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

鍋中湯沸,肉香飄蕩。

沈戎卻沒有半點食慾,腦海中浮現出蒼茫的山野和呼嘯的大雪。

“那時候我們整個屯子的青壯年個個都被肚子裡的飢火燒綠的眼珠子,根本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靠著柴刀和弓箭,還有幾桿老一輩留下的土槍,硬生生將正北道的人趕出了那片山頭。”

“結果好日子沒過幾天,他們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居然讓山裡的野物全都跑到了他們的地界去。更倒黴的那年冬天雪勢格外的大,我們根本沒有存夠過冬的糧食,就被大雪堵在了屯子裡。”

“他媽的。”紅滿西忽然罵了一聲:“後來我上道了以後才知道,隔壁村子的人竟然有個毛道命途的遠方親戚,他們求了對方二兩血,悄悄灑在了我們的山頭上,把野物全給他媽的嚇跑了,真是卑鄙。”

一直悶頭吃飯的老三符離薛忽然悶聲開口:“滿哥在開了堂口以後,專門去了趟正北道。那頭老虎被我跟老大帶人給圍了,我現在都還記得他死之前求饒的樣子。”

“山上的東西跑了乾淨,大雪又堵了門....”老九好奇問道:“那滿哥你們當年是怎麼捱過來的?”

“那時候我們幾個領頭的年輕人就聚在村長家的炕頭上,盤算著上哪兒去搞吃的。”

紅滿西緩緩道:“那時候隔壁道的人早有防備,我們要是過去搶,肯定要中他們的埋伏,思來想去,我們就只想出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搶跨環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