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起是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不止表現在年齡上,也表現在他的一些手段上,比如現在。

此前對方一直隱藏得很好,那是因為這小子從不開口談論這方面的事情,所以陸寒江並沒有覺察什麼不對勁來,但是他一開口,那種極力壓制的迫切感便出現了。

陸寒江略微有些詫異,他看向霍雲起,目光有些古怪:“鑄劍山莊缺錢?”

“不!怎麼會呢,陸幫主說笑了,哈哈......”霍雲起一怔,然後用極為蹩腳的方式掩飾了過去。

看得陸寒江都沉默了,他原本沒有往這方面想,剛才那句話不過是一句活躍氣氛的玩笑而已,可誰能想到,他似乎不小心直接觸碰到真相......

霍雲起現在的樣子,讓他有些眼熟,在這個年輕小子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那年的陸寒江,還是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懷揣著對一切的熱情,他在京城裡最貴的酒樓點了一些看上去並不是很貴的菜,到了付錢的時候,卻驚覺囊中羞澀。

那家酒樓的掌櫃是個好人,他似乎看出了自己的窘迫,也許是出於好心,也許是對他身上那件錦衣衛的衣服感到敬畏,掌櫃隱晦地暗示了他可以打白條。

但那時的他心裡動搖,表面上卻依舊倔強地表示不需要,如果不是吳大人恰好路過慷慨解囊了一番,陸寒江很可能當時就迎來了人生第一波社死現場。

所謂男人啊,哪怕連下一頓都沒有著落,也絕對不會讓自己餓著肚子的模樣被別人看見。

這就是少年時代,陸寒江第一次感受男人尊嚴的重量的故事。

自那天以後他就暗自在心裡發誓,絕對不會再給花裡胡哨的酒樓那些花一分自己的錢,他要免費吃!

當然了,這是題外話。

陸寒江在霍雲起身上看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彆扭倔強,明明已經床頭金盡,卻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偏偏還被他看出來,說實話,有點尷尬。

思及此,陸寒江猛然一驚,好傢伙,這些日子他們大吃大喝,不會已經把這傢伙掏空了吧?如果要是那樣,他是不是應該趕緊跑路,省得被追債的堵門。

霍雲起雖然年輕,但是對別人的態度卻十分敏感,陸寒江那一瞬間的憐憫被他捕捉到了。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堂堂鑄劍山莊的少莊主卻因為錢財而落魄至此,他的臉一下子火燒一樣紅了起來,再也藏不住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

陸寒江在想怎麼撇下他跑路,而霍雲起則是在和自己的內心做鬥爭。

良久,兩人對視了一眼,陸寒江眼中的複雜讓霍雲起顏面盡失,強忍住掉頭逃跑的衝動,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放下了茶杯,低聲道:“瞞不過陸幫主,鑄劍山莊如今,確實資金週轉有些困難。”

此話一出,陸寒江再一次感到了對方確實是個年輕人,經歷得太少了。

正道江湖客除了一個義字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臉面,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該把自己軟處表現出來。

既然已經選擇嘴硬一次,那就不妨直接嘴硬到底,這樣雖然沒有什麼用,但起碼有氣勢。

像霍雲起這樣把底露了,既失了面子,裡子也未必能夠掙到,哪怕是商界外行的陸寒江都知道,談生意的時候最忌諱洩露底牌。

鑄劍山莊越是深陷困境就越不能表露出來,否則只會被人抓住痛處狠狠殺價。

但這也不能夠怪霍雲起,作為一個年輕人來說,他最需要的是經歷挫折,只有在嘗過跌倒的滋味後,才能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