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塊巨石落地,激起的煙塵遮蔽了眾人的視線,好一會後才逐漸散去,燕風雲在生死關頭選擇了救下雪羅剎顧紫荊,只可惜當他將那人兒擁入懷中時,才發覺對方早已經沒了呼吸。

另一邊,玲瓏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不好,落下的巨石砸斷了她的腰肢,但卻沒有立時要她斃命,留了她一些時間,好眼睜睜地看著燕風雲是何如為那顧紫荊的死而痛苦。

只可惜,此刻的玲瓏彷彿是什麼都已經放棄,她不掙扎也不開口,就這麼靜靜地望著燕風雲和顧紫荊兩人,默默地等待著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

這樣的局面陸寒江確實沒有想到,縱使他算計了人心,玩弄人命,但有一點卻是他從頭至尾都沒有把握的,就是他也不能確定,燕風雲到底會選擇救誰。

理由不難理解,陸寒江本來就是什麼都不信的人,這群江湖人口中的所謂情愛在他眼中實在沒什麼說服力,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例子他見得多了,所以燕風雲到底會選擇救誰,他真的不確定。

不過若是早知道燕風雲一心要救雪羅剎,他說什麼也要拉玲瓏一把,越是深愛的人,恨起來也就越發強烈,可惜了一場好戲還沒開場就結束了。

燕風雲擁著雪羅剎失去溫度的屍體,呆滯的目光像是丟了魂。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燕風雲的嘴唇上下碰了碰,似乎問出了這樣的話來,陸寒江的眉頭擠在了一塊,他靠在玉座的扶手上,託著下巴思考了很久,然後才悠悠說道——

「燕大俠可知道,本公子曾聽說過一個非常有趣的人,他在第一次進入皇宮時曾感嘆,這宮殿裝修得如此美麗,定是京城裡的第一大青樓吧——哈哈,燕大俠以為此話如何?」

燕風雲沒有說話,陸寒江也不在乎,自顧自地往下說:「本公子覺得他說的非常有道理,這皇宮官場和青樓花館本質上就是一類事物,你看妓子與嫖客,互相之間都知道對方是來做什麼,除了錢沒什麼好談的,所以你看這官場不也一樣嗎?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大家玩得就是一個真實。」

玩味的話語微微一頓,陸寒江的目光掠過燕風雲,目之所及的地方,便是被人們稱之為「江湖」的所在,他澹澹地道:「在本公子看來,這江湖比之廟堂官場也無甚差別,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比起各位心知肚明的大人來,你們這些傢伙還虛偽地給自己披上了一層「大俠」的外衣。」

說到大俠二字,那燕風雲似乎有了反應,他抬起頭來,分不清明暗的目光落在陸寒江的身上。

陸寒江卻毫不在意,他的話還在繼續:「武功,財富,地位,權利,情愛,江湖上的人爭來爭去的東西無非就是這些,你們因為理念不同就會刀劍相向,為了絕世武學就可以反目成仇,明明都是一樣的爛人,非要稱一聲大俠,給自己臉上貼金,簡直是厚顏無恥,就這也好意思嘲諷朝中的大人們蠅營狗苟,你們也配?」

燕風雲將懷中的顧紫荊放下,緩緩起身,重新凝聚焦點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陸寒江,卻不說話。

陸寒江打了個哈欠,半歪著腦袋懶散地說道:「說實話本公子已經看膩了,過去十年,本公子在江湖上冷眼旁觀,終於得出了一個令人傷心的結論,除非推倒重來,否則這個江湖就這樣了,沒救了,放棄吧。」

燕風雲的目光深邃如夜,他看向陸寒江,沉聲問道:「這就是你要這麼做的理由?你想改變這個天下?改變這個江湖?操縱別人的命運,拿別人的痛苦作為娛樂,這些全都是你——」

「啊,那倒不是,燕大俠你誤會了。」

陸寒江愣了一下,然後擺了擺手,失笑道:「剛才那些只是本公子心血來潮發的牢騷罷了,本公子日理萬機,哪裡有那個閒工夫去改變什麼世界,你當本公子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嘛,所以呢,要問為什麼本公子要對你做這些事情嘛——」

仰起頭冥思苦想了許久,陸寒江對著燕風雲誠懇地眨了眨眼:「我喜歡看這樣的鬧劇,沒辦法,天生的。」

「竟然,是因為這樣......」

燕風雲忽然忍不住仰天大笑,那笑聲中的悲涼和仇恨簡直刻骨銘心,絕望和震驚在他的腦袋中如雷霆般轟鳴,被點燃的怒火似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燃盡。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所愛的人,和愛著自己的人都是因為這麼一個無稽的理由而喪命。

燕風雲在笑,在狠狠嘲笑愚蠢的自己,為何會把這麼一個世間最大的魔鬼看作是無害的青年才俊,為何直到他珍愛的人都喪命了,才看清原來自己一直活得像個小丑。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著,澎湃的真氣自丹田之內湧出,瞬間貫通全身經脈,化作一陣狂怒的氣浪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