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蘿的確成長了,只是成長的方向大概不是討人喜歡的型別。

人心隔肚皮,無論對什麼樣的人,信任都是一面玻璃似的薄牆,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搖晃得嚇人。

按理說一手將人提拔起來的陸寒江,沒理由也不應該去懷疑自己手下的錦衣衛,但人心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有些事情不說破永遠不會讓人在意,而一旦擺到檯面了——

躲不過去的東西是永遠躲不過去了。

陸寒江難掩嘆息的衝動,該說不愧是那個人的孩子,只一句話就讓他平白增添了這些煩惱。

即便內心明白這種懷疑毫無意義而且愚蠢,但被綁在這張龍椅上的陸寒江,又無法去否認自己內心的確升起過這類的憂慮。

他必須承認,自那天之後,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完整的人,七情六慾,愛恨喜樂這些情感全都豐富了起來,但隨之而來的弱點也越來越多。

曾經的他是希望自己能夠有更多在意的東西,而現在的他反倒希望自己在意的事情不要那樣多。

好在陸寒江憊懶的性子能夠幫他規避掉許多麻煩,否則單憑商蘿這一句話,他就得徒增無數煩惱。

那邊,東廠和錦衣衛的矛盾還在繼續,世家聯盟的案子崔一笑顯然是不想讓出去的,可現在關鍵的人證已經被王正給弄走了,他只能乾著急。

知曉在皇帝面前不能夠鬧得太僵,憋屈無比的崔一笑最後也只能是撂下一句狠話就帶人離開了。

不過離開之前,崔一笑卻低聲給王正留了一句「提醒」——

「陛下也在此處。」

......

「乾爹,這姓崔的看起來也沒怎麼了不起嘛。」王正身邊的小太監忍不住戲謔了一句。

可作為勝利者的王正卻並沒有露出怎麼樣歡喜的臉色,他的眼神輕飄飄地從身旁的小太監身上掠過:「不會說話,就閉嘴。」

「兒子該死!」那小太監哪裡還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刻臉色大變跪下磕頭請罪。

王正懶得理會他,在皇帝面前鬧出矛盾來,無論誰佔上風那最後都是輸了,他面色陰沉地在原地立了一會兒,然後連忙換上一副熱切的表情朝天香樓走去。

「奴婢拜見陛下!」

大老遠看見皇帝,王正就一個急停然後膝行而前,可謂是將人們印象中狗腿子的形象演繹得入木三分。

現在的王公公哪裡還有半分東廠二檔頭的威風,商蘿看了也是嘖嘖稱奇:「小陸,你這個新手下還真好玩。」

聽著商蘿調侃的話語,王正更是把本就低著的腦袋一下子緊挨到地面上去,此刻他內心不可謂不震驚。

皇帝登基前的那些事情並非秘密,可也不是誰都有膽子放在嘴上說的,尤其是皇帝曾經的姓氏問題。

更何況,當今天下敢和皇帝這麼沒輕沒重的人,除了鳳棲宮的皇后娘娘和冷宮裡那位之外,王正就再沒見過了。

今天這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丫頭居然和陛下這般親近,他立刻將其記在了心底,指不定將來哪一天對方就成為哪個宮裡的娘娘了。

陸寒江無奈地看了一眼商蘿,然後對王正道:「起來吧,你怎麼到江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