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世界多出這一抹鮮豔的顏色之後,彷彿一切都隨之改變了,他的妹妹像是一朵花,看似嬌豔實則相當霸道,從她出現在皇甫玉書的世界的那一天開始,他的世界便不再被允許染上其他顏色。

但皇甫玉書甘之如飴,起初他像是所有關心妹妹的哥哥那樣,做著每一個哥哥應該做的事情,關心妹妹的日常生活,照顧妹妹的心情,順便趕走那些覬覦妹妹的害蟲。

逐漸的,皇甫玉書喜歡上了這種世界裡只有一種顏色的感覺,雖然單調但不會令人覺得無聊,只有一種顏色便足夠了,那唯一的一點鮮豔,便是他世界的全部。

這一點對於妹妹皇甫靈兒同樣也是如此,皇甫家的希望全部都寄託在了哥哥皇甫玉書身上,他的確不負眾望成為所有人所期待的那種繼承人。

所以對於妹妹皇甫靈兒的存在,皇甫夫婦的想法是可有可無的,不會抱有期待,也不會刻意忽視,他們給了妹妹皇甫大小姐應該有的生活條件,但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當父母都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剩下的哥哥,就成為妹妹皇甫靈兒唯一能夠接近的家人,對於妹妹來說,哥哥就是她世界的全部。

有時候皇甫玉書會看到這樣的畫面——

空蕩蕩的院子裡,妹妹一個人雙手抱著蜷縮著的雙腿,仰著臉坐在地上,如同一團棉球,長長的頭髮垂在肩上,就這麼看著頭頂的天空,等著她的哥哥回來。

頭髮的影子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著,她就這樣靜靜地等著,不在乎時間的流逝,其餘的一切存在與否都沒有意義。

那樣的小人兒落入皇甫玉書的眼中,他能夠感覺到那種孤獨的滋味,但同時自己的內心深處也不可抑制地湧現出一種竊賊的貪婪。

那樣美麗的妹妹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即便只能夠將她當作籠中鳥一樣留在這個可憐的院子裡,但自己是她的唯一,這樣也就足夠了。

皇甫玉書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妹妹的情感產生了變化,也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只是當初的他沒有發現罷了。

他逐漸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曾經,他或許能夠說服自己對妹妹的關心是出於哥哥的身份,但在聽說書院的大弟子祁雲舟有意提親之後,他心中的那種慌亂與憤怒是無論如何也騙不過自己的。

那或許是錯誤的,從小接受的教育讓皇甫玉書清楚地知道,在世俗的價值觀下,他對妹妹的想法是多麼惡劣。

皇甫玉書想要糾正自己的錯誤,所以他選擇了離開,他遠離了家族,遠離了妹妹,遠離這裡的一切。

皇甫玉書踏上了遊歷江湖的旅程,整整兩年時間他都沒有回過一次江南,這段時間,他走遍了大半個江湖。

他在西北大漠行俠仗義殺過馬賊悍匪,在北地除魔衛道殺過惡徒敗類,也在南北少林靜心聽過經文,可無論做什麼,他心中始終都放不下在江南的妹妹,不敢面對,卻又心心念念。

矛盾如他,在兩年來日夜煎熬的猶豫之後,他終於決定回去一趟,皇甫玉書的最後一站是武當,皇甫世家的絕學天道三劍源自武當派的武學,他想要來此處拜見道門掌教一解心中困惑。

七月雷雨天,皇甫玉書登門拜訪武當派,原本作為江湖一小輩,他自是沒資格直接見到這位武當掌門,但他還帶來了皇甫家的拜帖,因此棲雲子不得不出面。

“.晚輩聽聞習武之人若心無旁騖則武學之道一日千里也不足為奇,反之,恐怕寸步難行,但——”

皇甫玉書抬頭注視著面前的老人,語氣困惑地道:“晚輩心有他想,可武學仍進步神速,晚輩家學劍法源自貴派武道,因此晚輩特來請前輩解惑。”

他一番話說完,棲雲子掌教沉默不語,而坐在掌教一旁的武當七子之首——“玉井”苗雲詠則心生不滿,瞧瞧皇甫玉書這小子說的是什麼混賬話,這是想要在武當派地盤上顯擺他的天賦無雙?

苗雲詠沒從對方口中聽出多少困惑之意,反倒是那江湖四大世家的傲慢都擺在臉上了。

如此想著,苗雲詠當即起身向棲雲子掌教拜道:“師父,弟子久聞皇甫家天道三劍之威名,今日得見皇甫公子也算有緣,想要向對方討教一二,不知可否?”

說罷,苗雲詠還頗為挑釁地看了一眼皇甫玉書,生怕對方不敢迎戰。

一同在此見客的其餘武當七子紛紛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自從和峨眉派的聯姻取消之後,他們的這位大師兄就一直醉心武道,如今的武功雖不敢說力壓江湖同輩之人,卻也沒有幾個能夠贏得過他。

皇甫玉書的年紀和他們的小師弟忘塵差不多,要認真算起來的話,此人和他們大師兄幾乎要差一輩了。

不過苗雲詠絲毫沒有欺負晚輩的心理壓力,對他而言武學乃堂皇正道,既然對方大言不慚,那他合該全力以赴叫這小子知曉何為天外有天。

皇甫玉書起身來到紫霄大殿中央:“玉井道長請。”

“請。”苗雲詠緩緩拔劍,見對方沒有先攻的意思,他便不再客氣,抬手先打了一掌,以掌力先作試探。

皇甫玉書不閃不避,同樣打出一掌還以顏色,兩人掌力相對,竟是半分不差剛好抵消。

苗雲詠心中一沉,看來這皇甫玉書的確有幾分本事,旁的不提,此人的內力修為已然是年輕一輩的翹楚,方才那一掌的威力多一分則滿少一分則虧,他竟能夠把持住這一分剛好的力度,著實令人吃驚。

此人既能抵消貧道一掌,未必不能夠抵消更多,再作試探也是無用,不如直入正題——苗雲詠心念一動,隨即挺劍直刺,毫無花哨的一擊直取皇甫玉書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