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攝像組是從《暴食都市》跟來的工作人員,很是偏愛巫時青,推著鏡頭抵著他拍。黑色廚師服,勁瘦的腰上繫著圍裙,挽著袖子露出線條緊實的小臂。一個無關緊要的上菜廚師,硬生生拍得像有什麼隱藏身份的大人物。

巫時青以主廚的身份站在長桌中央,根本不會像他想象中的那樣隱沒人群,反而讓畫面更和諧,宛若《最後的晚餐》中央的耶穌一樣不可或缺,光輝聖潔。

一直想讓巫時青演將軍的李導不甘心的看著鏡頭咬指甲蓋,馮尋也看著鏡頭眼饞。

馮導想的是:巫時青餐車推出來的菜究竟是什麼啊?每個盤子都蓋得這麼嚴實。連味都聞不到。

於是馮導吸溜口水,偷偷用膝蓋今天我們吃什麼?”

李導不解,“我們吃什麼為什麼要問巫老師?我們喝營養液啊…”

馮導目光遊離,“口誤!我的意思是說,小巫有沒有說這場戲做什麼菜?”

“這個有,他發了選單給我確認,但是我不太懂這些。”李導調出巫時青給他發的選單:“我看看…荷花酥、桂花鴨、鑲銀芽、佛跳牆、牡丹魚片、蝦仁冬筍、開水白菜、五香醺魚、水晶餚肉、銀盅魚翅、清燉蟹粉獅子頭……”

馮導瞳孔地震,脫口而出,“這麼多!日子不過了?這是我斷頭飯嗎?!”

李導皺眉,面色不善,“你發什麼瘋?越老越糊塗了是吧?拍戲用的,又不是給你吃。”

“怎麼不是給我吃的?這麼多菜,做這麼精細,幾個演員肯定吃不完啊,為了避免浪費,我吃又怎樣?你就是吃得不夠多,不能體會我們的感受!”

李導聞言,想起巫時青試鏡時隨手雕的鳳凰,莫名有點心虛,“也不一定都好吃吧……”

他還是想讓巫時青演將軍,皺著眉努力挑毛病,“你看那個開水白菜,雖然我不怎麼懂廚藝,但是一聽就挺敷衍的。感覺就是直接拿水煮白菜。”

李導確信地想:水煮白菜這麼隨便的玩意,廚師協會的廚神“青”菜譜都不一定有這道菜!

——站在鏡頭中央努力當背景板的巫時青在毫無所查的情況下背上了黑鍋。

開水白菜可不是像李導想象中那樣拿開水煮的簡單玩意兒。這是國宴的菜色。

“開水白菜”煮白菜的水不是開水,而是巫時青至少吊了五個小時的高湯。每一個步驟放什麼都有嚴格的考量,經過層層過濾像水一樣清澈才能叫“開水白菜”。

白菜也要挑最好的,從中央切開,只要下面一段的中心。修剪成花瓣狀再烹煮,撈出來複原冰水保鮮,上菜時澆上高湯,白菜就會像蓮花一樣綻開。

可惜李導一心想讓馮導認同自己,好跟著一起去勸巫時青放棄廚子演將軍,越說越起勁,藉著開水白菜這個點和名字苛刻挑刺,“不說開水白菜,那什麼佛跳牆、鑲銀芽,聽起來也莫名其妙的,誰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啊?”

“你這樣說就有點過分了,要不是因為你是我的老戰友,我絕對得揍你。”

馮導撇嘴嘟囔。

聽李導詆毀巫時青做的飯,哪怕知道李導是無心的,他心裡也有點不舒服,正想再說兩句,就有在廚房幫忙的工作人員過來,“馮導,按照以前在《暴食都市》劇組的慣例,巫老師把菜都給您留了一份,我們都給您放在保溫格了,今天菜挺多的,您待會兒吃不完記得留給我們啊。”

馮導眼前一亮。

好啊!他真沒白疼巫時青!居然給他在廚房裡把所有的菜都留了一份!

“快快快,給我端幾樣上來先解解饞!”馮導像個迫不及待的嫖客那樣說,“就要那個佛跳牆和鑲銀芽!”

一旁的李導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馮導後退一步,“幹嘛用那副怪表情看我?鬼迷日眼的,看著就牙酸。”

李導看看馮導,又看看鏡頭裡巫時青那張神似將軍的臉。抹了一把自己的寸頭,憤怒老戰友的墮落,“做個菜還多給你留一份?真能耐啊老馮!你自己一個人拍戲的時候是不是仗著導演的身份在劇組裡橫行霸道搞特權?出了軍隊就可以隨便違反紀律嗎?你都把巫老師和你手底下那些人調成啥樣了啊?”

馮導不語,接過工作人員送來的兩樣不知型貌的菜。

他在砂鍋和盤子中挑中砂鍋,揭開蓋子。

嘭——!!!!!

散發著金光的佛跳牆!!!那濃鬱的金湯從小小的砂鍋中爆發,像一顆微型太陽,把艦船刻意營造壓迫感和嚴肅場景的昏暗片場亮得金碧輝煌!照亮每一個人的臉龐!

獨特的香氣亦像核爆一般從砂鍋中爆散開震撼整個劇組!

此刻,無論是正在唸臺詞的演員還是正在操控機器的劇組工作人員,全部都停下了動作,徹底僵硬在原地,劇組陷入了寂靜。

這根本不是飯!這是規則性武器!要是拿到戰場上,當年根本就不需要談判!直接不分敵我強控,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戰爭了!!!

李導遲緩的轉動眼珠,緩緩跪在地上,淚水不爭氣地從嘴裡流下。

詆毀巫時青,質疑巫時青,認同巫時青,崇拜巫時青,成為巫時青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