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贏妖 一想到謝蘭幽死去多年,卻仍舊影……(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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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無天緩緩說道:“國府強行遷人之時,我便在城西。”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所用手段,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贏妖道:“這……當年國府好言好語,好生相勸,城西之人若是肯聽,何至於惹下此等大禍?此事若要怨怪,也該怨怪贏妖制肘於名聲,不敢叫國府來硬的,以至於不得不如此行事。佛祖若怪贏妖,贏妖不敢辯解,但國府實在冤枉,還請佛祖明察。”
無天道:“既是如此,又何必不許他們拿走自己的財物?那些錢財總是他們靠雙手掙來的。”
贏妖道:“當夜國府遷人,這些人還是要做釘子戶,勸是勸不走的。國府為了盡快將城西的人帶出傳染區,不免粗暴了一些。那般情形之下,自然是不容他們拿什麼了。等到後來,那一片都是危險的地方,也不能叫他們再進去,否則一旦染上病,可怎麼好?總不能要錢不要命吧?”
無天點了點頭,道:“這也有理,只是既是國府將他們匆匆趕出來,難道就這樣趕到大街上不管了?”
贏妖道:“若他們早就聽從國府的命令,又何至於此?佛祖,你或對此事不滿,但國府對著這一眾刁民,也是耗盡心力。當年下令驅散,他們不走,如今弄成這樣,國府還要發錢發物予以安撫,這豈不是對百姓說:‘你們縱然不聽命令、不遵法紀那也是不妨的,左右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國府不動手,你們只當沒有這回事,真動了手,你們只消鬧上一鬧,不但無過,還有錢拿哩。’國府的錢是良民納的稅,用在這些人身上,豈不叫人心寒?”
無天聞言,不由微微皺起眉頭。他素來不善庶務,更加不善的便是這些對錯之辯,所行種種不論是非,皆是出自本心。可也果如蘭幽所言,他既身處其位,便要受這些問題的煩擾。
過去一應瑣事,都是蘭幽替他擋下,如今他不過是略動了動管的心思,贏妖便有這一堆道理等著他。下意識的,他看向贏妖背後正在打量橫樑上繪著的經變圖的小謝,小謝似有所感,側過頭來看著他,輕輕一笑。
她將雙手抬起,左手伸平,掌心向上。右手豎起,食指、中指抵在左手掌心,既而逐一向前,互相交替,宛如行走的兩條腿一般。
無天看了一眼,憶起小謝和鬱初光的話,正欲說話,卻見小謝手握成拳,向下一揮,頓感福至心靈,搖頭道:“你之所言,未免有詭辯之嫌。”
贏妖聞言,不覺怔愣,隨即道:“弟子愚鈍,還請佛祖賜教。”
無天說道:“國府拿百姓的錢財,是為何故?”
贏妖道:“百姓若要安居樂業,少不得要又衙門維持,若有個天災人禍,百姓反應不及,總要國府出面排程;再者世上之事,非是看上去那般簡單,比如這地裡的穀子,谷價太賤易傷農,谷價太高就會傷市,這時候就要看戶院如何協調了。令百姓安居樂業、維護三界安穩,政出靈山,行政令者便在天庭和由國府。這些事,事事都離不開一個錢字,做事的人,做了事自然是要有工資拿的,百姓交的稅,就是用在此處。”
無天道:“所以歸根結底,這錢是為了維護三界安穩,令百姓安居樂業了?”
贏妖道:“是。”
無天笑道:“天悅不留城西之人,城西之人也拿不回自己的錢回鄉去,如此進退不能,何以為生?一旦走投無路,必生暴亂。若有暴亂起,三界安穩何在?百姓如何能安居樂業?贏妖啊,你口口聲聲道,先前之錯便是制肘於名,那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不過是過去不願人家說你行事暴虐,竟行驅趕之事。如今又怕人家說你太過仁義,居然將百姓的錢分給當初不聽指令之人罷了。”
贏妖萬萬想不到無天竟說出這一番話來。她自在黑暗之淵時便是無天的心腹大將,深知依無天的脾氣、喜好,是絕不會在此等瑣事上想到這般地步。此時聽他說出這番話來,不免驚覺自己的佛祖已漸漸脫離自己的預知,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慌亂。
她還在想要說什麼,無天又說道:“城西那個地方我去過,又髒又亂又擠,說是豬窩,都未免抬舉了去。若非走投無路,城西之人何以背井離鄉,跑到天悅過這種日子?叫他們走投無路的,卻不知又是什麼?”
贏妖在他麾下甚久,自然聽的分明,知他口中雖道“卻不知”,實際心中已然分明,當即不敢隱瞞,將天悅周邊州府因事事因供給天悅為先,而變得難以自困沼中脫身之事說了一遍。
末了,她放柔了聲音,嘆道:“想不到一別經年,佛祖的變化竟如此之大。原先似這等事,佛祖素不關心,都是軍師帶著人在料理。”
無天見她老實起來,聽她提起謝蘭幽,目光稍稍緩和下來,嘆道:“我在別院這些年,一直在想她。我與她之情誼非比尋常,卻也想不明白,她一介大妖何以如此關心這些……落不到實處又無甚意義的事情。直到那日我聽小謝與鬱初光提起,天悅的繁華竟是周邊州府之血所供奉,這才明白過來,以往我所見人間疾苦,就如這院中的野草,看上去一切分明,實則真正的問題,都在地下。不將它們理清楚,總能一時將野草燒盡,到了來年春風一吹,便又會複蘇。”
贏妖這才明白過來,在天悅別院的數百年中,除了養傷,無天竟一直在思念著謝蘭幽。一想到謝蘭幽死去多年,卻仍舊影響著無天的一言一行,心中既憤恨難當,又暗暗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