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樂道:“無天佛祖是有些偏執,可是有你在旁……”

謝蘭幽截斷她道:“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怎麼可能萬無一失?王璇想的很對,與其寄託於一個人不可期的未來,還不如趁早防範的好。把這些有能力,又不會盲目相信我們,反倒是帶著幾分防備心的人拉進來,讓他們形成一股能在必要時說出反對的勢力,是對這種問題最有效的辦法。只不過……”

陳曦樂立刻接道:“人選要好好選,萬一選進不對的人來,不但沒有幫助,反而會成為阻力。”說完露出一個頗為得意的笑。

謝蘭幽這才醒悟過來,自己竟被她倆給聯手哄了,又氣又笑道:“枉我以為你不懂,真心實意解釋給你聽,鬧了半天是在這裡給我唱雙簧,搞勸諫。你啊你,真是讓王璇給帶壞了。”

陳曦樂笑著低頭認錯,謝蘭幽“哼”了一聲,道:“我看你是為我好,就不和你計較了。只是你和王璇既然對這事兒這麼上心……”她將自己手裡的卷宗丟回陳曦樂懷中,道:“就給我整理出能用之人的名錄,簡單一些就好。還有勸降這事你們兩個全權負責,我要求也不高,六成起步,多多益善。”

她看著陳曦樂皺著一張苦瓜臉站在一邊,心中一陣歡愉,喊了個路過的鬼卒,叫他幫陳曦樂把卷宗送去她辦公之處,自己踏著輕盈的步子,出了冥界,上了雲路,直奔喬家莊而去。

她一路行至喬家莊地界,下了雲頭。此時正值隆冬,街上商攤林立,行人往來,雖說不若長安等地的繁華,卻也別有一番風趣。

這裡病坊設立,是在漢初之時,主持之人是她的一名再傳弟子。她自己從未親身來過,也不知道病坊何在,走了兩步,正要找個面善的打聽一下,卻見到六七個人圍在街角,不知在做什麼,心中好奇心起,上前撥開人群看去。

但見人群中一個裹著破爛單衣的乞丐倒在地上,一身著錦緞夾襖的小公子雙手捧著他的頭,嘴唇與那乞丐的嘴對在一起,不知在做什麼。

謝蘭幽見那乞丐裸著的面板上全是凍瘡,有些已在流膿,當即上去拽住那小公子的胳膊,小公子一邊掙紮一邊道:“別妨礙我,他要死了!”謝蘭幽不理會他,強行將人拉開,自己半跪在乞丐身邊,一面瞧他臉色,一面摸索著乞丐的脈門。只聽乞丐口中傳來“赫赫”的含糊之聲,謝蘭幽腦中靈光一閃,當即按住他的咽喉處,果然是被濃痰卡住了。

謝蘭幽俯下身去,一手托出乞丐的頭,一手在他頸側按壓,乞丐面露痛苦之色,濃痰卻是吐不出來。謝蘭幽見濃痰擊打不出,只好低下頭去,將嘴對準乞丐的嘴,一面吮吸,一面更加用力的在頸側按壓,如此數次,只覺有什麼又黏又鹹之物從乞丐嘴中飛了過來,抬頭向地上一吐,吐出好大一坨黃黃的痰。

乞丐張嘴啊啊兩聲,白眼一翻暈了過去,但這口氣卻是提了上來,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了。謝蘭幽伸手在他咽喉處按了一按,感到手下沒有異樣之感,便將手收回,解了身上的鬥篷,裹住那乞丐的身子,起身將他抱了起來,問道:“請問此地病坊在何處?”

那小公子道:“我知道,我帶你去。”謝蘭幽見他不過三尺來高,只有七八歲的樣子,不由問道:“你家人呢?”

小公子說道:“我爹在家裡,娘陪我上街買糖,剛剛這個大叔跌倒,娘去找病坊的醫女了。”謝蘭幽道:“既然如此,你和我在這等著。”小公子道:“可是這個大叔看起來不太好。”

謝蘭幽道:“他多半是凍得,又得了哮喘,一口痰卡住了嗓子,喘不上氣來才會這樣,現在暫時沒有危險了。但是你一個小小的孩童,如果你娘回來看你不在,一定會著急的。再說了,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裡,一旦你和你娘失散可怎麼是好?”

小公子道:“我認得家門,姑娘不用擔心。”謝蘭幽見這小公子說話一板一眼,舉止條理有序,心中暗暗贊嘆,只是到底是個小孩家家,她也不敢冒險,於是搖頭道:“我說不行就不行。我叫謝蘭幽,你叫什麼?”

小公子道:“我叫喬靈兒。你是那個謝蘭幽嗎?”

謝蘭幽笑道:“蘭幽廟的那個?對,就是我。你是怎麼知道要用嘴給他將痰吸出來的?”喬靈兒聽了這話,眼睛瞪得圓圓的,過了一會才道:“我爹也有哮喘,我見病坊的醫女給他吸過。”

謝蘭幽不禁贊道:“你倒是聰明,可惜力氣太小。”喬靈兒點點頭道:“我現在力氣小,等長大了力氣就大了。”說完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