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幽點點頭,不說話。無天道:“你為何這般想我?你我相識許久,在你心裡,我便是個可以隨時翻臉的暴君?”

謝蘭幽搖搖頭,無天追問道:“那你方才那般是為何?”

謝蘭幽猶疑片刻道:“我只是……不太信任你的情緒。”

無天“哦”了一聲,謝蘭幽聽出他話中疑問之意,道:“我若實話說了,你又要生氣,若是不肯講,終究是個隱患。”

她話才吞吞吐吐講了半截,無天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謝蘭幽見他仍是這般牛性固執,油鹽不進,幹脆閉嘴不言。

無天看她如此,心中暗想道:“莫非我一體雙分,竟然真有那麼大的隱患,令她憂心至此?”他這心念剛動,只覺黑蓮之內,緊那羅蠢蠢欲動,立刻收斂心思,不去多想。

幽幽瀛海畔,寂寂弱水魂。終年不見陽光的黑暗之淵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火光中,闢寒三兄弟垂首立在堂下,無天坐在堂上,冷冷的凝視著三人。殿中人頭攢動,卻只有壓抑而微弱的呼吸聲。

謝蘭幽結束了她的陳詞,坐回了椅子上。一片寂靜中,贏妖悄悄伸手戳戳了黑袍,黑袍略一猶豫,向前邁了兩步,向無天雙手合十道:“佛祖,事出有因,還請容情。”

贏妖也出列道:“佛祖,闢寒三兄弟自到黑暗之淵,從未有過逾越之處,此次縱有不是,也是另有前情在先,非是無端挑釁,還請佛祖容情。”

謝蘭幽雙手交疊,支著下巴,兩眼盯著無天黑色蓮臺上的一片花瓣,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在出神。聽見二人說話,也不見任何動作。

無天看了二人一眼,沉聲問道:“諸人可還有話說,一併講來吧。”

黿潔遲疑片刻,出列道:“佛祖,此事不能輕饒。”

無天“嗯”了一聲,黿潔聽出他話中質問之意,心中抖了一抖,硬著頭皮道:“軍師初到黑暗之淵,曾頒下法紀十九條,其中之一便是不準濫殺無辜。當時大家也都認可了,但今日闢寒三人卻公然違背,縱有前情,亦不容赦。否則豈不是在說,只要有一個理由,人人都可以胡作非為而不受懲處了嗎?”

黑袍道:“法理不外乎人情,闢寒三兄弟與金平府結怨在前,之後報複,勉強也是因果,怎麼能說是胡作非為了呢?”

黿潔道:“我是個粗人,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是我奉佛祖之命治理水軍,軍中最忌軍法不嚴,有亂不治,如此易生嘩變,請佛祖明鑒。”

贏妖道:“這是兩碼事。”

黿潔道:“佛祖,如今黑暗之淵確實並非全民皆兵,但依黿潔淺見,於法紀一事上,並無不同,還請三思。”

黑蓮聖使站在贏妖身側,一會看看贏妖黑袍,一會兒望望黿潔,終是邁出一步道:“佛祖,弟子以為黿潔說的有理。”

無天“哦”了一聲,黑蓮聖使道:“闢寒三人既有天大的委屈,便該上報與佛祖軍師。佛祖軍師都是本領高強之人,三界之大,有何處不可去?何事不可為?圉於此地,殫精竭慮不過是為我被困黑暗之淵千萬妖族之未來,若真有冤屈,難道此事佛祖會不管,軍師會不理睬麼?這般行止,本就大為不妥。且明知法紀而故犯,是為亂法,此事不可開,否則有一就有二,日後後患無窮。”

竹君也出列道:“軍師曾經說過,一旦奪取三界,必會平反冤案,還大家一個公道。闢寒三人現在就急著報仇,做下此等血案,委實不該,況且他三人所殺,非是當年的仇人,此舉與其說是報仇,不如說是在洩憤,如不能嚴懲,不足以昭示法紀之嚴、執法之公。”

贏妖道:“那請問竹君,如果闢寒三兄弟不曾對金平府的人下手,一旦我們奪取了三界,軍師打算怎麼還他們三人一個公道?”

竹君被她問得一噎,轉頭看了看謝蘭幽道:“軍師不曾對我說過,但我想當初闢寒三人攝去香油之時,連離得近些的唐僧一併抓走,雖是無心之舉,但攝來之後,他三人也有要殺唐僧的意思吧?雖說殺人未遂,之後為人剝皮抽筋,是有些罰重於罪,但也遠稱不上冤枉,我猜軍師想必會修改之前的卷宗,將真相記入其中,昭示天下。”

贏妖咄咄逼人道:“也就是說,當初傷害闢寒三兄弟的人,實際上根本不會受到什麼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