黿潔點頭道:“就是呢,我看著都有心事了,何況是軍師。”

謝蘭幽聽了這話心中一凜,心道莫非無天與那白衣僧人的事情整個黑暗之淵都知道了麼?急忙問道:“什麼看著都有心事了?莫要含含糊糊的。”

黿潔道:“牛魔王啊,贏妖將他送到後山去,一路上不少人都看見了。我去問了贏妖,才知這是怎麼回事。他本事那麼大,可說不下於孫悟空了,可不過是一個圓寂不知多久的上古佛,就把他困在地宮困死了,莫非無天佛祖說的是真的,這定數,真是不可更改的?”

謝蘭幽聞言擰起眉頭,問道:“這話誰同你說的?定數的事情莫非在黑暗之淵傳開了?”

黿潔搖搖頭道:“這倒沒有,定數的事情也就咱們幾個知道。至於別的,是我自己瞎想的。牛魔王這麼強,還是給困死在地宮中,我可沒有你那麼強,能脫身而出,一想起這事兒,我心中就沒有底氣的很。”

謝蘭幽嘆道:“你這是實實在在的瞎想。我問你,你吃飯要吃幾條魚才能飽?”

黿潔想了想道:“七八條吧。”

謝蘭幽道:“那你是吃第八條魚吃飽的,還是一連吃了八條才吃飽的?”

黿潔笑道:“你這話問的太奇怪了,自然是一連吃了八條才能飽。”

謝蘭幽道:“你也知道你是先吃了七條,肚子裡有了食,然後吃到第八條才飽的。我從地宮中逃出,全賴牛魔王先前奮力開山。若無他先前之功,我縱有再大的本事,此刻也還在地宮裡困著呢。”

黿潔嘆道:“如此,他可真是時運不濟。”

謝蘭幽道:“那又如何?誰能說自己一輩子時運都濟?他之今日,說不準便是我之明日。可這世上有句話,叫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牛魔王死了,我借他生前之功撿回一條命,他日我死了,但有一人能因我此生作為而過的好些,就是值得了。”

黿潔聽她說到此處,不由想起昔年涇河龍王在世之時,到了雨季,常常忙碌到深夜,可這樣辛苦下的政績,天庭卻往往視而不見,因此他常為父親不值。涇河龍王卻說:“龍王司雨,本屬該然。況我亦有自己的私心,倘涇河兩岸有一人因此雨受惠,便是功德一件。”那時他年幼,聽不懂這樣的道理,到了今天,再聽到謝蘭幽的話,卻恍有所悟。

謝蘭幽見他臉上神色,雖不知是哪裡觸動了他,卻也知道是說到他心中去了,心中道:“這話我若去說,人家不免有所盤算。黿潔是局外人,素

藏不住心裡的話,若是他能為我當這個傳聲筒,自然是再好不過。”

她心中另有要事,便向竹君二人告辭,向藏書閣去了。

無天自來對手下的修為十分重視,在黑暗之淵建立了一座藏書閣,裡面堆滿了功法秘冊、經史子集,其中有很多都帶有無天的閱覽筆記,可謂寶山。謝蘭幽到了黑暗之淵之後,將自己看過的書本也堆進了這件藏書閣,最新放進來的,正是她從大慈恩寺帶回來的真經。

她曾親眼見到無天從白衣僧人變成現在的樣子,還以為那是無天的墮魔之象,如今看來,非但不是,只怕是一人的善念惡唸的雙分之象。

這委實令謝蘭幽憂心不已,單純的惡念和善念都缺乏對另一半人性的同理心,難以對感情感同身受,這若是放在常人身上,或許沒有什麼。但一個缺乏同理心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好的領袖,反而很容易陷入偏執之態,這一點謝蘭幽幾乎是可以肯定的。

她在見到這三界間的諸多亂象之後,將自己的一腔熱血都寄託在黑暗之淵身上,只盼有朝一日這黑暗之淵群妖能破繭成蝶,打破乾坤換新顏。

可誰料無天身為黑暗之淵的主心骨,身上竟有如此大的紕漏,當真說是晴天霹靂也不為過。到底是她經得事兒多了,尚能強自撐著精神,去尋找解決之法。

她到了藏經閣前,伸手推開門,進去點了一盞燈,將那些佛門經典拿到燈下,一本一本的翻閱,企圖從中找到像無天這般一人雙身的先例。

然而搜尋數日,仍是一無所獲。這一日看到經中記載,那婆羅門與野鹿所生之蓮女,步態輕盈,步步生蓮之事,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一步蓮華與襲滅天來善惡雙身之事,若有所悟。注1)

過了不多時,謝蘭幽放下手中的經書,熄了燈離開藏書閣,向自己房中走去。

原來她想起一步蓮華是因對佛法産生質疑,而化出惡體襲滅天來。那次在慧眼之中,無天也是與優婆羅陀爭執之後,才幻化成黑衣法相。他之身世,只怕與蓮、襲二身相仿,只是這次惡念佔了上風,換了善念被囚禁起來。

謝蘭幽走在路上,細細琢磨無天和那白衣僧人的一言一行,想起無天說過“給我回到元神黑蓮中去!”心道看來這白衣僧人是被無天關入了元神黑蓮裡。

她回到房門前,對守門靈兵道自己要閉關一段時間,不要放人來打擾。然後進屋關門,將無天給的那朵黑蓮拿出來,向內注入元神。頃刻間,天換日月,謝蘭幽身處之地,已是一片散發著黑紫色光芒的無邊無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