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歸宿 我辛辛苦苦教,你們花大心思學,……(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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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玉冷不防季姜突然點到她,這些年她也是大風大浪都見過,只是這件事情實在對自己利害深重,難免有些慌張,只好穩定身心,落落大方的行禮對應道:“紅玉不勝榮幸。”
季姜道:“你們出身賤籍,這本是無可奈何之事,若是放你們自由呢,我怕你們原主人心中不滿,去給你們找不自在。他們皆是位高權重之人,你們縱得了自由,也不過升鬥小民,胳膊是擰不大腿,平白受氣。”
紅玉想季姜說的原也不錯,只是做了八年自由人,雖說苦累,但與原先相比,早已身在天堂,那裡甘心回去。心想:“無論如何,我絕不回去。倘若王後下令讓我回去,我就跑,跑到天涯海角,總有容身之處。”又看了一眼謝蘭幽,想道:“先生決不會負我們,就算是王後下令,先生也有辦法。”
只聽季姜繼續說道:“放你們原是為你們好,若是如此,反而不美。可若不放你們,你們畢竟在戰場上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放你們也是不成的。芍現在有一計,可以兩全其美,這戰場之上,出了不少俊傑英才,他們中好些人,都沒有妻室,光棍一條。我來做個媒,將你們許配給他們。這樣一來,他們身邊有了知冷疼熱的人,你們也有個好歸宿。”
紅玉聽了心中懨懨的,她起初學醫只因命令,然救得數條性命之後,自覺自己乃是個十分有用之人,為國家之貢獻不在那些上陣殺敵的將士之下,甚至想過自己日後,也如謝蘭幽這般開館授徒,濟救一方。誰知道兜兜轉轉,還是要嫁做人婦,圉於宅院之內。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季姜的法子算是最好的了。正要點頭答應,謝蘭幽忽然道:“敢問王後,這保媒,是保娶妻的媒,還是納妾的媒?”
季姜嘆了口氣,道:“芍知道這些醫官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她們的出身,實在是難以為妻啊。那些奴隸出身的倒也還罷了,似……唉,天下女子命皆苦,能有個歸宿已經是祖上積德了。”
紅玉聞言,心中頓時如涼風穿胸,空蕩蕩的不知著落。她想問難道是我願意為奴為妓自甘下賤的麼?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兒,若不是紂王無道,我怎麼會淪落至斯?大王王後憐惜世間被紂王欺壓踐踏的百姓,為何不憐惜我?只是話在口中轉了數轉,卻沖不開嘴唇的禁錮。此時此刻,那些人猥瑣的眼光,那些人輕賤鄙夷的話好像就在眼前耳畔,這才知道原來她從未忘卻,只是將傷害深深的埋在心底。
謝蘭幽心中也一陣難受,她想道:“我見你這般志氣,在心底一直將你當作個女中豪傑,自龍吉在黃河九曲陣去了之後,我更是對你十分珍視,卻不想原來你也是個跳不出的人。”她雖是因痛失摯友難過,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只是道:“我不喜歡這個主意,我有個更好的想法,不如王後聽聽?”
紅玉正處絕望中不可自拔,聽了謝蘭幽這句話,登時心頭一痛,心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法子呢?難道真的帶我們逃到仙界去嗎?”
季姜也是一愣,但未做決策之前,各種意見聽聽無妨,於是說道:“蘭幽請講。”
謝蘭幽道:“人生於世,難免生病,富人會生病,窮人吃不飽穿不暖的,更加容易生病。富人麼,有錢自有人來給他看病,窮人可就不好說了。這各地的大夫,雖說有濟世救人之能,到底是要自己吃飯的,杯水車薪,能救多少?再說,一旦哪裡有個什麼突然爆發的瘟疫,單單憑借幾個各自坐堂的大夫哪能行?等上報官府?到那時,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傳得多麼廣了。”
所謂“聞絃歌而知雅意”,聽到這裡,季姜已經明白謝蘭幽還沒出口的話了,當下贊道:“妙計!這些女子們個個都是妙手回春的神醫,將她們派到各地管理醫事、給窮人做義診,卻是再好也不過了。國家有用,量他們的主人也不敢說什麼。”
謝蘭幽道:“不是主人,是舊主人。她們既要為國家做事,還是恢複自由之身的好。不然以後,萬一有個沖突,是聽主人的呢?還是聽陛下的?”
季姜點點頭,道:“對,正是這個道理。蘭幽,你這個主意甚好,芍這便去和陛下說。”
謝蘭幽又道:“王後不忙走,我還有一事,也一併說了。”
季姜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還有什麼要說的,只聽謝蘭幽道:“封神在即,這以後,這些玄門弟子便要去天庭走馬上任。闡截二教也要封山不出,沒了玄門亂來,本是一件好事。但下界還有許多身懷異能之人,若是他們與人為善或隱逸山林不育凡塵來往,倒也罷了。若是他們仗著自己有些本事胡來,那可就不妙啦。”
季姜聽了她這一席話,不免想象了一番,當下蹙起了眉尖。不過瞬間,她就松開眉頭道:“蘭幽必有妙計,快些講來給我聽。”
謝蘭幽瞧了瞧四周,壓低聲音道:“玄門弟子修的仙,學的本領,陛下的子民自然也可以。修道不易,但傳些粗淺的防身功夫,這個卻是不難。再輔以藥材法器,小妖魔也能治得住。我在各地尋找適合的人,教他們些本事,若是小妖,他們自己便可治伏,若有大妖,再求神仙不遲。”
季姜遲疑道:“這……但這些人……會不會……”
謝蘭幽知道她怕萬一這些人對朝廷生出異心可就養虎為患了,於是安慰她道:“這樣的人不需多了,一個村落有一個,或是幾個村落間有一個便好。王後,城中或許人來人往很是鬧熱,但鄉下除非是有大事,不然隔的稍遠的村落都很少來往。一個人能成什麼事?我又不傳她們百裡飛首的本事。”
季姜沉吟片刻,既捨不得眼前的利,又放不下心中的疑問,到了最後只好道:“蘭幽,非是芍推脫與你,這事實在有些大,我必須與陛下商量。但那在各地派遣這些女子的事情,芍可做主。我答應下了,你盡管放心。”
謝蘭幽道:“此事不急,你慢慢想就是,左右我就在營中。”
季姜點點頭,道了聲“請”,便走了。一邊走,一邊在心中仍權衡著利弊得失。
謝蘭幽回頭對紅玉笑道:“這件難事可算是幹完了,我們這便回營去。啊呦,你可怎麼了?”
紅玉眼睛已經紅了,一雙明眸早變得水濛濛的,她當即下拜道:“先生大恩大德,紅玉……”她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當下哽住,吸了吸鼻子,才道:“紅玉粉身碎骨,亦無以為報。”
謝蘭幽受了她這一禮,將她扶起,溫言道:“園子裡我教了你們五年,出了園子在軍營裡面又是三年。滿打滿算,整整八年,吃在一處吃,睡在一起睡,水裡來火裡去,是何等的情分?就算不說這些,我辛辛苦苦教,你們花大心思學,難道就是為了給一個男人去當小老婆的?曼說是小老婆,就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也要瞧瞧人才,細細考量呢。你回去同她們說,將來行醫也好,嫁人也罷,一邊行醫一邊給人家當老婆亦可,哪條路都好,只是切莫輕賤了自己。”
紅玉含著淚點點頭,謝蘭幽笑笑,化出一方手帕,給她擦擦臉上的淚。紅玉哪裡敢受她服侍,當下接過帕子,自己收拾妥帖,將手帕收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