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幽冷冷道:“幽冥至寶面前也敢大言不慚,本仙難道不曾說起撒謊的後果嗎?嶽其,你也被指證了!”她這句話說完立刻將手腕一轉,那判官烏筆的筆頭已經點在嶽其的眉心之上,嶽其驚懼之下欲躲避,卻被謝蘭幽一把抓住,嶽其掙紮不能,只聽見謝蘭幽如從地獄中傳來的聲音質問道:“嶽其,你可曾脅迫學生,與你雲雨?”

嶽其渾身上下簌簌發抖,臉上的肌肉都止不住在顫,這樣僵持了半晌,嶽其崩潰道:“小人認罪!小人認罪!求上仙開恩!小人是為人蠱惑,一時鬼迷心竅啊!上仙開恩上仙開恩吶!”

謝蘭幽不為所動,追問道:“你為誰所蠱惑?還有何人與你一同犯下此事?”

嶽其大喊道:“是於老!是於老!他說他們都是妓女,不用白不用啊……上仙開恩……”

謝蘭幽逼問道:“你之同夥!”

嶽其大喊道:“還有白封、徐憂……”他被謝蘭幽抓著,一連供出十餘人,直到他再也說不出話來,謝蘭幽才將他放開,任他萎靡在地。

謝蘭幽放下他後,將目光轉向被他供出來的人,眼波流轉之間,眾人紛紛跪倒在地爭先恐後如倒豆子一般將事情全部講了出來。

原來是於老等人自入陣以來就過上了和尚生活,便忍不住將主意打到了這群女學生身上,他們起初也很是謹慎,僅僅言語挑釁不曾動手,但見女學生們既不敢反抗,謝蘭幽等人又在忙於他事不曾注意,於是變大膽了起來。命這些女學生夜夜相陪,這期間又帶出好些駭人聽聞之事,原本因於老和嶽其慘狀面露不忍之情的數個大夫聞言俱是義憤填膺。

謝蘭幽聽他們交代完事情,便重新坐下,對那些犯了事的人道:“你們既已認罪,本仙便依照先前之言懲治於你們,可服?”

這些人見於老慘狀在前,哪裡還敢辯解,一個個老實的如鵪鶉一般。

謝蘭幽將手指一彈,於老突然一個大踹氣,竟活了過來。謝蘭幽微笑道:“您老都聽清楚了?”

於老怒道:“你……你這是誘供!”

謝蘭幽微微一哂,不再說話。眾人方知謝蘭幽果然不曾去借得什麼判官筆,於老的異狀只是謝蘭幽做了手腳欺騙於眾人。

竹君心道:“只怕連說漏嘴都是故意在下套,好叫於老心自以為有把握自願入甕,再借於老假死之事讓大家信以為真,心生畏懼之下自然不敢有所隱瞞。”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謝蘭幽已將參與犯案之人悉數變作麻雀,她道:“你等放心,待出陣之日自會放你等出去。”又對三個是於老那夥人,卻未參與此事的人說道:“你們雖不曾參與此事,但知情不報可有?”

那三人經歷方才種種,如今十分老實,皆承認了。

謝蘭幽道:“既如此,你們三人也有罪責,不過念在你們不曾參與,我不重罰。這園子裡一應的掃撒事宜,原本是由學生們去做的,如今罰你們在陣中之時將此事做了。”

三人一聽只是被罰做些粗活,當即喜形於色喏喏稱是。

謝蘭幽看了看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可再有,眾人回去叮囑學生們勿傷園中麻雀,竹君、廖三白,尤其是你們手下的學生,山野出身,最喜野味,告訴他們莫要因嘴饞犯下大錯。都散了吧。”

眾人聽到此言,知道謝蘭幽並無趕盡殺絕之意,當下為於老等人鬆了口氣。

眾人散後,謝蘭幽熄了議事堂中的燈火,正要回屋,突覺背後有人,一回頭便見到無天立在濃重的夜色裡,皎潔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臉映得宛如名貴的象牙雕刻的一般硬朗而細膩。

謝蘭幽道:“閣下還在這裡?”

無天不解道:“難道不是你邀請我進陣一觀的嗎?”不等謝蘭幽回答,他接著指責道:“你有事要處理,顧不上招待客人也就算了,如今你事情都處理完了,不來招呼與我,反到問這種話?”

謝蘭幽聞言,頓時想起今天這一連串的破事,面上頗有些不自在,只得輕咳兩聲,裝作什麼也未發生的樣子,道:“這個,這都已經月上中天了,閣下是要出去呢?還是在這園子裡湊合一宿?”

無天道:“夜色深重,再出去也不方便,便在你這園子裡住一宿好了。”

謝蘭幽擠了一個笑容給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無天笑道:“何必客氣,何況你這園子我也不熟,前面帶路吧。”

謝蘭幽一甩袖子,走在頭前,一邊走一邊琢磨著,似無天這等深不可測的大能,若是讓他住到妖怪們住的地方,恐生波瀾;若是住到凡間諸女子那裡去,又不太方便。想來想去只能住在先生們住的地方去。但是經今天上午那事之後,無天對這些先生們會不會另有想法還很難說,所以最好還是住到她眼皮子底下,這樣最方便。

她打定主意之後,就帶著無天往自己住處走。無天跟在她後面,看著謝蘭幽緩步而行,如水般澄澈的月光流淌在她鴉翼一樣的烏發和海藍色的衣擺上,鼻間彷彿縈繞著淡淡的橘香,一股久違的寧靜之感竟從心底油然而生。

很多年後,斯人已逝,無天也還記得這一夜,和這一段並不算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