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她下意識地捂住額頭,低眸看著自己的足尖,停頓片刻又抬起頭,眨眨眼:“那你知道怎麼找精靈族嗎?”

克洛德正看著自己的手指,表情微妙地碾了碾,聽到這個問題便抬起頭,伸手指向了沉寂的森林:“不是我們找,是有人會幫我們找。”

“什麼人?”棠皺了皺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一白,抖著嗓子問,“你確定是‘人’?!”

克洛德對她的表情非常滿意,他摩挲著下巴點了點頭,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在這一方面你的判斷力真是準得令人敬佩。”

棠瞬間從他身邊遠離,往霍斯的位置靠了靠,臉上露出了誓死不從的表情。

“嘖,我就說一點兒都不想跟你這種膽子比麻雀還要小的人同行,在布達希的時候就不該帶上你,”克洛德冷嘲熱諷道,“麻煩透頂,你這都什麼毛病,刀槍劍戟不怕反而怕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弱點嘛,”霍斯慢悠悠地說,“別擔心,我們五個男人也會保護好一個女孩子的。”

克洛德故作驚訝地說:“是嗎?我覺得還是把她扔出去做擋箭牌比較好,畢竟這裡只有她一個可以做到刀槍不入——嘶!”話音未落他便吸了一口涼氣,因為棠在他說前半句話的時候實在聽不下去了快速踩了他一腳,並且在克洛德抬頭找她的時候已經閃到前面去了。

夜晚很快就到來了。

清冷的月光順著樹枝的間隙滲透進樹林,像是從空中投下了無數條透明的光束,落到地上變成了散發著熒光的水渦。越靠近森林的深處溫度越低,然而和波戈利遺址外那片森林相比,這裡的夜晚要更加安靜,白天見到的那些鳥類也不曾鳴叫,冷風吹過的時候只能聽見樹葉顫抖的聲音。

因為前路未知不便前行,克洛德決定在這裡暫且停留一晚。這裡的樹林已經和最外圍截然不同了,參天的古木遮蔽了天空,明明是冬季但周圍卻依然是鬱郁蔥蔥的樹木,腳下的路布滿了青綠色的苔蘚,走起來很不方便,一路上隨處可見半截折斷的枯木,那些木頭已經被色彩鮮豔的菌類覆蓋,在火光下顯得流光溢彩,異常豔麗。

抬頭只能從樹椏的縫隙間看到被分割成碎塊的天空和月亮,周圍寂靜無聲,好像除了他們再也找不到任何活物。這種氛圍令人恐懼而悲愴,就像是——他們是被遺棄在這片黑暗的森林中一樣,孤獨且絕望。

布魯斯特往篝火裡扔了根木頭,頹然說道:“沒可能的,藉助死屍軍團來尋找精靈族的想法一聽就不現實,死屍軍團都被解放多久了,要是能找到精靈族不是早就找到了嗎,還用得著等到現在?盧卡你別喝了,我的水囊都快空了,你自己不是有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裝了酒!”

“艾華索森林雖然範圍廣大,但死屍軍團的戰鬥力畢竟不容小覷,據骷髏山谷的結界被破壞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它們應該已經搜過一遍了才對,”霍斯正靠著一塊石頭閉目養神,他的神態過於安詳像是在說夢話似的,“說不定它們還在這裡遊蕩呢,唔——布魯斯特不是說除了鳥類沒有別的動物嗎,有可能那些地上跑的都被吃了啊,因為鳥會飛所以它們捉不到,當然我也不知道它們需不需要吃東西……”

棠捂著耳朵蜷在最旁邊的角落裡,她聽到霍斯這番夢吟一般的話並沒有覺得荒謬,說真的,她覺得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於是她更加縮緊了身體,擠在角落裡希望讓自己存在感為零。

“囉囉嗦嗦有完沒完?”克洛德冷著臉將霍斯從石頭邊晃起來,遞給他一個水囊,眉毛一挑,“喏,第一個守夜的。”

霍斯一臉悲痛地接過水囊,不明白自己明明都快睡著了為什麼還要被晃起來守夜,而且這邊不是有人守嗎?!他看了看旁邊盯著樹林眼睛一眨不眨的拉斯威爾,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克洛德在後面涼颼颼地說:“拉斯威爾,你回來睡吧,霍斯接你的崗。”

拉斯威爾眼睛一亮,兇悍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說了聲“謝謝大副”便開開心心回到篝火邊霍斯原本的位置躺下了。

守夜的崗位交替了兩撥,月亮已經升到中天了,時至深夜,森林中依舊一片死寂的靜謐。篝火安靜地燃燒著,火焰噼啪作響。

生活中的經驗告訴人們,當一個人打鼾的時候他往往意識不到自己在打鼾,當一群人在打鼾的時候,他們不僅意識不到自己在打鼾,而且還會莫名其妙地攀比起彼此的鼾聲,哪怕聲音大到響徹天際,他們卻依舊毫無知覺,痛苦的只有清醒的人。

比如,棠在布魯斯特一聲堪比驚雷的呼嚕聲中猛然驚醒,在意識到發生什麼後,她索性放棄了蒙上耳朵繼續睡覺的念頭,因為這此起彼伏的鼾聲就像水流一樣無孔不入,避無可避。

她翻身坐起來,忽然發現克洛德正坐在她對面的石頭上凝視著手中的羅盤。克洛德聽到了聲音,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睡得天昏地暗的三人,瞭然地點點頭,又低頭懶洋洋地撥弄起羅盤來了。

閑著也閑著,棠幹脆走到那塊石頭的旁邊,打量了一下那個羅盤,發現它的做工異常精美細致,雕飾別致又典雅,不像是普通的羅盤。她小聲問:“你看這個做什麼?”也許是剛醒來的緣故,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帶了點模糊的沙啞之色,卻意外的溫柔纏綿,跟平常的淡然冷靜完全不同。

克洛德瞥了她一眼,食指往下一按,“啪嗒”一聲將羅盤的蓋子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