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嚴的瞳孔隨著青年的話語一縮,他失力般踉蹌了一下,胸膛劇烈起伏,發出了沉重的喘(息),“……或許真是這樣,但這並不是團長的錯。”

他呼吸越急促,語速也越快,“西區之所以會成為今日的西區,而不是淪為東區的附屬,並不是因為民兵團有多麼強大,而是因為團長他——是個好人啊!”

“郭振天是一個願意收養無親無故的孤兒的好人!是一個不願意壓榨弱小的好人!是一個把朋友當親兄弟的好人!所以大家才願意跟隨他!才願意聚集在一起抵抗柏思流!才有了現在西區啊!”

“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跟我合作了吧”面對男人的宣告,柯嵐神情漠然,“畢竟以民兵團四分五裂的現狀,郭振天變成光桿司令指日可待。”

“你說得對。”良久的沉默之後,白嚴艱難的認可了她的說法,“那群利慾薰心的家夥遲早會從團長手裡奪走一切,我絕對不能坐視這種事發生。可事到如今,誰也不會束手就擒,想要阻止他們,就只能殺掉他們。”

他飽含殺意和痛苦的語調逗樂了柯嵐,她攤了攤手,又恢複成了開始的輕松狀態,“這就對了嘛,瞧,我們浪費了多長的時間。”

“時間寶貴,我就直說了吧。”她笑眯眯的說道,“西區要為了繼承人的位置決一高下,我們東區也好不到哪裡去。託溪水街談判失敗和我那位好大哥的福,先生對我的能力産生了懷疑,為此我需要大量的功勳去鞏固地位。對於我們來說,再也沒有比除掉西區的小蟲子更有力的功勞了。”

“這是一個互贏的機會。你提供給我情報,我幫你去殺掉想要推翻郭振天的家夥,是不是聽起來很合算”

白嚴咧了咧嘴,“聽起來像是頓白吃的午餐。”

“怎麼可能我可是周扒皮的代表人物。”柯嵐微笑著補充,“我也有那麼幾個小跳蚤需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捏死,到時候就需要仰仗我們的白團長了。”

白嚴變了臉色,“我並不想當團長。”

“話可別說太滿,”青年不以為意的說道,“郭振天已經老了,郭攬華又死了,除掉了那些老頑固以後,你打算讓誰去繼承組織總不會天真到以為外人能跟你一條心吧”

白嚴的身體又僵硬了起來,他緊張地看著柯嵐一步步走近自己。

“你是郭振天的女婿,又對他忠心耿耿,還有比你更好更適合的人選嗎”

青年說的那麼理直氣壯,彷彿這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情。

“絆腳石我來除,保準你手上半點血也不會沾,事成之後你也大可以找我報郭攬華的仇,我隨時都接著,而你要付出的僅僅是殺掉幾個東區的小嘍囉而已。畢竟就算是內定的繼承人,也要為組織作出貢獻吧”

“只需要向我透露一點點資訊,暗藏禍心的蛀蟲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郭振天可以在他的團長寶座上安享天年。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危機四伏,甚至沒有來自東區的實質威脅,他需要煩惱僅僅是明天要怎麼跟我們打嘴架,這難道不是你最渴望的未來嗎”

白嚴動搖的眼神告訴柯嵐,他被說動了。

“你要保證,你必須保證,”他嘶啞的說道,“不會對團長出手……否則,我就算下了地獄也會爬出來殺了你。”

“ 不光如此,我還可以向你承諾更多。”柯嵐將左手搭在男人的肩膀,“我還可以完美的幫你掩蓋那天的真相,將站臺的秘密帶入墳墓,你永遠都會是郭振天的好女婿,也是郭攬華的好丈夫。”

白嚴對此的回答是慘笑一聲,“我知道,我不是。”

“那麼——”她沖青年伸出一隻手,“合作愉快”

“……”白嚴抬手握住她的,“合作愉快。”

看著對方與自己交握的手,柯嵐心下鬆了一口氣。聯系白嚴於她而言是一場豪賭,能夠促成最好不過,等於是給自己開拓了一條新的資訊渠道,也算是留下了一條後路。

她這麼想著,聽著倉庫外傳來的鳥鳴……等等,地下城裡怎麼會有鳥鳴!

“……白嚴,你太令我失望了!”

隨著一聲突如其來的喟嘆,倉庫大門被人“砰”的一聲踹開,浩浩蕩蕩的人群湧了進來,將門口死死堵住,而在人群的最後,郭振天緩緩走了進來,他面沉如水,像是一座石膏打造的雕像。

見到來人,白嚴觸電般收回了手,面露紙色,嘴唇顫一直在顫抖,可直到被人圍了起來也沒有吐出半個字。

也是,他被人抓了個現行,再說什麼都過於蒼白。

“郭團長來的好巧,”柯嵐掃了一圈來者不善的民兵團成員,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勁給她打眼色的雲照,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郭振天身上,“看樣子你也沒有表面上表現的這麼相信自己的女婿,虧他還一心為你著想,想要那些鏟除對你陽奉陰違的手下。”

“柯瀾,你殺我女兒不夠,現在又打算挑撥我們翁婿的是非嗎”郭振天沉聲說道。

“我殺貴千金只是聽命行事,您說的我像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狂。”柯嵐嘆了口氣,“我頭頂可是有一位不容違抗的暴(君)呢。大家都是在瀛洲討生活,就不能互相理解嗎”

郭振天被她強詞奪理的話頂的麵皮抽搐了幾下,極力壓抑著自己即將爆發的怒火,“以命償命,我就理解你。”

“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柯嵐竟然點頭贊同了他的說法,“我的父母死在了西區,這是兩條命,我殺死了你的女兒,這是一條命,這樣算來,你還欠我一條命。”

“柯瀾!”郭振天怒道,“你算算這些年殺了我西區多少人!竟然還有臉說這話!”

“哦”柯嵐一臉驚訝,“原來那些還能算是人嗎我還以為自己義務除蟲的行為會受到感謝呢,畢竟您可不好意思動手,不是嗎”

把郭振天氣的臉色漲紅,她還意猶未盡的補上了一句,“順便問您一句,您打算怎麼處理這位通敵的女婿呢把他當做欠下的人命抵給我”

深吸一口氣,郭振天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白嚴,緩緩開口:“這是我的家事,家醜不外揚,就不勞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