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王老二家的小子被餓死了!”

破破爛爛的縣衙後宅內,被餓到腳步飄忽的衙役,神情麻木地向男人彙報。

一年洪、一年旱,今年又是鋪天蓋地的蝗災,也成了徹底擊垮窮苦百姓的最後一棵稻草。

“找個地方埋了吧,別讓人看到也別立墳堆。”

西疆戰亂,三年災荒,原本整個縣治下的五千人口,躲戰避禍跑了一些,逃荒謀生又跑了一些,只剩下不足兩千被餓到眼睛發紅的人。

立了墳堆,他不敢也不願想,那些餓急眼的人會做出什麼事。

來人離開後,江秋白坐在臺階上發愣,眸子裡沒有一絲光彩。

十五天前,他從燈紅酒綠的現代化世界,驀然被扔到這個歷史上從未出現過,名叫大夏的王朝。

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他再不願意也只能接受眼前的處境。

江秋白,大夏貞元二十年進士,南溪縣令。

很難說他的處境好與不好,比不過那些穿越成皇子貴胄的,但也沒穿成只能以野菜果腹的百姓。

現在夏陳兩國交戰,戰線就離南溪縣西五百餘里,好在縣域四周都是大山,都是窮山惡水的地形,倒也不擔心會被戰火波及。

他要面對的,是縣丞主簿雙雙棄官逃難,整個縣裡完全沒有造血能力的惡劣處境。

肉眼可見的樹皮都被剝光了,山腳下還有零零散散拿著鏟子刨地的縣民,妄圖挖上一些草根。

再這樣下去,縣裡剩下的近兩千人,也都逃不過被餓死的絕路。

縣令……他在現代不過是個社畜罷了,為什麼穿越一遭,還要揹負這麼沉重的責任?

他也想過棄官逃難,憑藉腦子裡雜亂的現代知識,活下去應該不成問題。

可在縣裡晃盪了好幾天,每每被百姓希冀的目光聚集,心裡逃難的想法就會消散一分。

父母官……聚集在他身上那些近乎絕望的百姓眼神裡,僅僅只想活下去。

原主三年裡給朝廷上了不知多少奏摺,但朝廷忙著打仗,軍糧都捉襟見肘,救災糧更是無從談起。

想自救,只能拼死一搏。

再不想辦法,他除了捱餓,也就只能看著百姓捱餓,直到餓死。

“鐵……鐵頭!”

江秋白起身朝大堂走去,有氣無力喊著縣衙裡的捕頭,這些天只能喝米湯果腹,他餓得走路都在打晃。

低著頭邊走邊思考,一抬頭才發現身著衙役服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內宅門外。

身上的衙役服鬆鬆垮垮,面黃肌瘦的臉色形似枯槁,要是他再不想辦法,怕是連剩下的衙役都得拖家帶口去逃難了。

鐵頭走到江秋白身邊低聲道:“老爺,別出去了……災民們又聚在衙門口了,現在朝廷還是沒撥賑災糧,這些人都餓急眼了,怕是會傷到您啊。”

江秋白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走吧,我既然做了這個縣令,總要給百姓一個交代!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

“天無絕人之路,人多了總能想出辦法來的!”

鐵頭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值房把佩刀掛在了腰間,忐忑道:“我不會讓他們傷到您的……”

“去看看吧!或許能找到一條生路!”

鐵頭無奈地跟在了江秋白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