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靈想著,重點應該是要到了,插了句嘴說:“我們工農兵大學的處境也挺尷尬的,有了正經考上去的大學生,我們這些就跟冒牌貨似的。”

心裡想著,即便是考不上大學,考大專也行啊,多少人找教材都找不到,有了教材,耐下性子好好學習,即便是考不上,也付出努力了,哪兒有試都不試就說自己不行的呢?再說了,這次考不上,還有下次啊。

李月梅繼續說她的,“我真是挺後悔的,如果那時候我要是也想去上大學,應該就沒你什麼事兒了。”

曲靈嗤之以鼻,心想著,我為了能上這個大學,從一進礦就開始努力,你沒有吃我吃的苦,工作表現也沒有我優秀,人際關系也沒有比我更強,憑什麼就能取代我去上學?

她不明白自己為啥還要坐在這裡聽這些。

曲樹強排隊買好了票,就站在不遠處等著她,曲靈便說:“票買好了,我得先進站了,你們也得上班了”。

李月梅也看見了曲樹強,朝著曲靈點了下頭,還是把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其實我也就是想想罷了,我知道我根本就爭不過你。你這個人,想得比我長遠,我很佩服你。”

說完,她就笑了,說:“我就是想來看看你,跟你說說話,你進站吧,我走了。”

說完,她就幹脆利落地走了,留下曲靈在原地,眨巴著眼睛,一臉莫名其妙。

曲樹強走了過來,將車票遞給她,問:“她找你說什麼?”

曲靈:“莫名其妙地說了些她自己的事情就走了。”

倒是鬧不清楚是自己想太多,還是李月梅臨時改主意了。

可能是前者吧,畢竟李月梅這個人打從以前開始就挺莫名其妙的。

算了,管她是什麼意思呢,反正都和自己無關。

曲家村裡,曲奶奶和二叔二嬸翹首以盼,在公社派出所工作的曲樹鋼也早早回了家,幾人相見,自然又是一番喜悅。

曲靈跟曲奶奶他們是有兩年沒見,但跟曲樹鋼卻有三四年沒見了,與記憶之中的大變樣,身高沒怎麼變,身材卻魁梧了許多,行走坐臥都是軍隊的作風,當個人民警察,還真挺讓群眾們有安全感的。

曲樹鋼退伍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想家。一開始去部隊的時候,整天想著訓練,想著要進步,憋著一口氣,想著要比別人強,等提了幹,這口氣就散了,一門心思的想要回家,後來跟家裡頭商量幹脆轉業算了。

家裡人想得就比較現實,反正已經提了幹,回來之後也能給安置工作,回來就回來吧。

當時這事兒曲樹鋼是寫了信跟曲靈商量過的,曲靈自然沒有意見,那是人家自己的選擇。

回村這些天,曲靈就跟著家裡人一起準備過年,又是做豆腐,又是大掃除,又是炒瓜子、花生、榛子什麼的,每天家裡都是一屋子的人,這個來了那個走,都是本村或者隔壁村的,都想看看她這個“首都人”,打聽打聽那邊風土人情,聽她說些大城市的新鮮事兒。

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們說話有些葷素不忌,常常聽的曲靈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回答。等吃飯時間,人呼啦啦走完了之後,屋地上厚厚一層瓜子殼。

一天兩天的還行,到第三天曲靈就受不了了。曲奶奶索性就把院門一插,有人在外面叫門,她就讓黃春妮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得休息。

有些人就回去,不再來了,有些人卻不忿,說上幾句“去了首都就不認人了”的風涼話,說句“我還不稀得來呢,請我來我都不來”,憤憤著離開。

曲奶奶怕曲靈生氣,一勁兒地安慰:“他們就是說話不好聽,倒是沒什麼壞心眼子。我當年生病的時候,他們都拿了錢和東西來家看我來著。”

曲靈倒是沒有生氣,被人當成西洋景觀賞,也挺煩的,看來“衣錦還鄉”也有衣錦還鄉的苦惱。她趕緊寬曲奶奶的心,說:“我知道的,我沒生氣。”

人不來了,家裡消停了,曲靈就可以清靜地吃吃喝喝了,睡覺睡到自然醒,醒來了就吃飯,白天幫著幹點活,抽空看看她從燕市帶回來的英文書,日子過得挺安逸的。

找了一個晴天,曲靈帶著自己砸的紙錢、貢品去給曲鐵軍上墳。

曲鐵軍埋在了老家的墳圈子裡,是曲靈上大學一年級那年從均州鐵礦的公墓遷過來的。那年均州下了大雨,公墓上的好多墳地都被淹了。以前那邊是定期有人管理的,可是那年鐵礦領導層出了大變動,之後就沒人管了。

曲靈跟奶奶、二叔商議著,還是決定將父親遷回來,跟爺爺挨在一塊,上墳也更方便些。

曲靈坐在曲鐵軍墳前,將一整瓶酒都散在土地裡,絮絮叨叨地跟他聊了好久,又哭又笑的,直到冷得受不了了才離開。

在老家熱熱鬧鬧地過了個萬事不操心的團圓年,很快,就到了返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