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先一步跑過去,進到虛掩著的大門裡面,過了一會兒,又帶著顯而易見的笑容跑出來,壓低了聲音說:“醫生在呢,能接診,咱們趕緊去吧。”

曲靈咽口吐沫,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又加了一把勁兒,兩條大長腿緊蹈起來,幾個大胯步就進到了院子中。

一位五六十歲,嚴肅著臉的婦女就站在院中迎接著,身後跟著個跟她長相有些相似的四十多歲婦女,等他們進來,年輕些的婦女連忙過去將大門關了起來。年長婦女聊開被子,看了王芳芳一眼,而後皺起了眉頭,指引著曲靈他們進了西邊的一間屋子。

這屋子空曠得很,放了醫療床,旁邊的櫃子上放了些輸液瓶,還有藥品之類,曲靈也沒心思細看,在劉衛東三人的幫助下,解開了層層捆綁在身上的繩子,然後輕輕地將王芳芳放在病床上。

曲靈這才發現裹著的被子上半部分被汗水打濕,下半部分又被鮮血給染了好大一片,讓人看著心裡頭發顫,這得流了多少血啊!

那年長婦女趕緊上前給王芳芳檢查了一下,眉頭皺得更近了,訓斥劉衛東說:“怎麼都這樣了才把人送過來?”

劉衛東忙問:“情況不好嗎?有沒有生命危險?”

那年長婦女沒回答劉衛東的話,只攆雞似的攆他們:“你們小姑娘家家的,別看這些,先出去,出去等著。”

曲靈當先出來,到牆根底下的月臺處坐下,這才發現自己腿腳發軟,後背也被汗濕了一大片,喉嚨幹澀得要命,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嚥了幾口吐沫才算是緩解了。

她掏出手絹,擦擦額頭上、脖子上的汗水,用手指頭做梳子,重新梳了一遍亂糟糟的頭發,又解開皮筋,重新編了辮子,呼吸才算是平順下來。

白小梅緊緊靠著她坐下,臉上滿是擔憂和驚恐,“你說,芳芳不會死吧?”

曲靈也不知道,在床上看見王芳芳的那一刻,她看見了生命的流逝,那樣的蒼白脆弱,呼吸都若有若無的。

曲靈想說,盡人事,聽天命,他們把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問心無愧,但說出口的卻是,“她福大命大,肯定沒事的。”

白小梅點點頭,輕輕地靠在曲靈肩膀上,說:“女人懷孕太可怕了,我們以後也都會面臨這些吧?”

曲靈拍拍她的肩膀,問:“你害怕了?”

“有點。”

曲靈:“別害怕。芳芳情況特殊,她一直擔驚受怕,心情不好,反應又強烈,吃不下去飯,這才導致身體太差,變成這樣的。只要保持好心情,多吃多睡,定期去醫院做檢查就沒事的。”

白小梅“嗯”了一聲,有些感慨地說:“曲靈,不知道為什麼,你的話語中有種很神奇的力量,就是特別讓人信服,我剛剛本來特別擔心,胡思亂想的,想著將來我可不要結婚生小孩,可聽了你的話,心裡頭的擔心立刻就沒了。”

曲靈又拍拍她的手,說:“那是因為你人好,願意聽勸。”

聽勸的兩個人坐在這邊,暫時不去關注屋裡頭的動靜,還有兩個不聽勸的,雖然從屋裡出來了,但還是趴在拉了窗簾的屋子外,順著門縫往裡頭瞧著。

不一會兒,劉衛東就臉色慘白地溜著牆根軟了下來,一屁股坐了下來。賈冬梅也捂住胸口,咬著嘴唇蹲下。

曲靈看他們一眼,沒說話,閉上眼睛,從舌頭中汲取著口水,繼續潤濕著幹澀的喉嚨,輕輕揉捏著有些疼痛的雙臂肌肉,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醒來,便聽見屋裡傳來說話聲:“都進來吧。”

曲靈趕緊爬起來,跟在幾人後面進了屋。

屋裡好大一股子血腥味,曲靈不由得捂住鼻子和嘴巴,往那張病床看去,王芳芳臉色依舊蒼白,臉上的汗被擦拭了,但頭發卻一縷縷地沾在臉上,呼吸平穩,似乎是睡著了,胳膊上插著輸液管,高高的吊瓶裡,不知道輸的是什麼藥。

“大夫,她怎麼樣了?”劉衛東忙問。

“沒生命危險了,孩子也流了下來,不過她現在身體虛弱,身體還有出血的症狀,需要在這裡繼續輸液用藥,相當於住院。”

劉衛東連忙點頭,說:“我們都聽大夫的,謝謝,謝謝!”

老年女性說:“你也知道,我這裡是先收費的,不過這姑娘情況比較緊急,就先救人了,你們把費用結一下。”

劉衛東忙一邊掏兜,一邊應著,“應該的,我這就結,總共多少錢?”

那位年輕些的女性走過來,手上捏著一張紙條,一項一項報了價格,最後得出一個總數:6塊錢。